当皇帝亲征之事传出来之后,天下百官一片哗然,各地封疆大吏的劝阻奏疏川流不息地涌向北京城,一时间北京的九门热闹至极,一会一个插着小旗的兵丁骑马奔过,一会又是一个插着小旗的兵丁骑马奔过。
然而,朱祁钰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些人的奏疏必然像是一条条鱼,丢进紫禁城那摊浑水里,冒不出一个水泡。
果不其然,这些奏疏进了宫之后就没了后文,据说是被某个姓王的大太监给拦下了,一律留中不发。
倒是一群武勋的纨绔子弟兴奋地四处钻营,打算跟着皇帝亲征,看看能不能在战场上一展他们勇武的风姿,捞一点功劳。
当然,按照他们的说法是,继承祖辈遗志,大展我某家雄风。
谭裕和陈韶他们,作为标准的武勋二代,自然也在其中,尤其是谭裕那个家伙,平日里没事都要出去找野兽打架,不出城则是去找地痞无赖打架,甚至连拉架的顺天府衙役都一起打,碰到这种事,必然不会放过。
不过朱祁钰知道这次亲征的风险异常,去了就是九死一生,特意把他们叫到府上,叮嘱他们别没事找事,老老实实在京城待着。
陈韶为人稳重,被朱祁钰一说就放弃了念头,反正他哥肯定不会同意他去。谭裕则是一脸的不快,坚决要想办法偷偷跟着大军远征漠北,“封狼居胥”。
朱祁钰指着他骂道:“你去干嘛?此次陛下亲征,数十万大军还少了你一个人?你只有一个赐荫的校尉官职,还没有实权,不能领兵,难不成去了那要当炮灰么?”
谭裕愤愤不平的回道:“我苦练这么多年武艺,不就是为了上阵么?”
听到他这么顶自己,朱祁钰更加生气,怒骂道:“就你那点武艺,上阵能干什么?在京城和地痞打架都输过,还指望你去面对那群蒙古蛮子?你爹岁数也不小了,你不老老实实等着继承爵位,难不成指望你弟弟继承么?”
“他继承也没什么...”谭裕嗫喏地回答。
“那你在京东物流的份子也不让他继承?”朱祁钰继续骂道。
“这个...”谭裕立刻被顶了回来。
他当新宁伯世子这么久,也就是跟朱祁钰一起做买卖的这段日子里手头开始宽裕,以前都是穷的叮当响,要他放弃这么一笔财富,他哪里舍得。
朱祁钰见他不说话了,不由得语气缓和了一下,道:“此次亲征,我大明未必是必胜之局。”
谭裕心说:这回亲征,据说大明出动了二十万大军,又都是能征善战之辈,瓦剌才多少人,几个打一个,怎么都能赢。不过他刚被朱祁钰骂回来,现在也有点不敢开口。
倒是陈韶一直在旁边没吱声,这会儿才问道:“王爷为何说此次亲征不是必胜?”
朱祁钰冷笑一声,答道:“此次陛下亲征本就过于草率,天时地利皆不在我大明,何敢言必胜?”
“请王爷详解。”陈韶也是一脸疑惑。
按理来说,蒙古人行动基本都是数万人为一队,大明出动二十万军队,面对蒙古人是以多打少,怎么都不能输。何况蒙古人也不是傻子,看到大军必然退回草原,大明也算是击退了他们,怎么都可以算赢的啊。
朱祁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道:“先说天时。现如今是八月份,草原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水草肥美,牛马健壮,瓦剌休养生息了半年,基本已经恢复了元气,正是兵强马壮之时。而我大明呢?北方马上就要秋收了,朝廷出征必然征调民夫随行,你让他们放下家里的田地去和蒙古人拼杀,有几个人愿意的,所以,天时不在我大明这边。”
“再说地利。三边虽然堡垒众多,但却也是漏洞百出,瓦剌都是骑兵,纵横百里轻而易举,往日里几百骑兵渗透进来都难易防守,更何况是如今数万,人少了就会被围歼,人多了抓不住他们的踪迹。而瓦剌那面呢?他们没有城池,也就不需要防守,我大明也不大可能放弃宣府大同去草原上,那就是放弃咱们的优势而以劣势去迎敌,会有什么结果就不用我告诉你们了吧。”
“最后说说人和。”
“人和?陛下亲征,人心所向。我大明将士必然万众一心,斩也先于马下。”谭裕立刻道。
朱祁钰斜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陛下亲征是真的,人心所向可未必。那群文臣现如今还在上书朝廷,请求陛下取消亲征呢。万一他们耍点手段,拖一拖粮草,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再说,此次亲征,主要是陛下和司礼监王公公力主,百官几乎都是反对的,即使那群阉党也是一样,所以,人和其实也不在咱们这面。”
顿了一下,朱祁钰继续道:“此次亲征,陛下为统帅,王公公必然随驾,以他的手段,指挥大权必然会落在他的手上。”
转头面向谭裕道:“王公公不过一落第秀才,机缘巧合下才登上高位,那群大臣都不懂军旅之事,他能懂什么?让这么一个外行去指挥几十万大军,面对的还是也先这种从草原上杀出来的枭雄,我就问你,如何能胜?不败就不错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