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敷的态度让黎贵淳气愤不已,他身为安南郡王,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手里拿着大笔的银钱,居然还有花不出去的时候。
以往在安南,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谁敢不卖给他,谁敢卖贵一点?
但问题是,现在不是在安南,而是在大明,他以前的那些手段敢拿出来吗?当然不敢。
和户部谈判的时候陈循就提醒过他,如今他们是在大明,而当今的大明天子又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对于某些使者强买强卖的行为很是看不过眼,去年瓦剌使团就在京师想要强买强卖,结果被人告发,整个使团直接被驱逐出大明,副使兼领头闹事的那位还是一个大部落酋长的儿子,回去就被也先砍了脑袋,送回大明赔罪了。
黎贵淳自然知道这位也先是什么人,那可是蒙古人如今的大汗,而且还是继大元被驱逐出汉人地盘之后第一位统一草原的猛人,就是这样的人都要在这种事情上向大明低头,他们安南还有什么资格嘚瑟呢。
要是真的惹出事情来,他黎贵淳即便是身为王爵也没用,估计会和那个瓦剌副使一个下场吧。
所以,以大明宝钞的情况来看,他是别想在大明民间商贾那里花出去了,压根就没人收,整个大明只剩下官方会要这玩意,但问题是,你倒是多准备些货物啊!
就这么一点玩意,够干嘛的!
不过看着刘中敷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黎贵淳也是束手无策,他总不能因为一个生意,活活逼死大明的户部侍郎吧。
阮弘裕对此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买卖渠道就俩,民间的货物充足但是不收宝钞,官方收宝钞但是货物就那么一点,换成谁都没办法将大明宝钞换成货物运回去。
就在几人纠结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红袍官员推门而入,正是户部尚书陈循。
见陈循回来,黎贵淳眼睛一亮,立刻凑上来拜见:“安南使臣黎贵淳,见过陈尚书。”
阮弘裕也是赶紧靠过来道:“安南使臣阮弘裕,见过陈尚书。”
陈循随意拱拱手,算是回礼,问道:“二位使臣采购完了?怎么有空来我户部大堂了?”
黎贵淳立刻委屈道:“外臣今日过来,正是要和陈尚书说说这采购之事。”
“哦?可是我大明官员阻挠二位采买货品?”陈循惊讶问道。
黎贵淳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贵国百姓不愿意接受宝钞,我们买不到东西。”
陈循手一摊,无奈道:“这个本官也没有办法,陛下说了,大明百姓乃是朝廷根基,不能强买强卖,还特意下旨说过此事,本官也没办法强行让他们接受。”
“所以外臣这次过来,是希望陈尚书可以增加货品,不要让我们手里握着大明宝钞却买不到东西。”黎贵淳立刻要求道。
陈循摇摇头,说道:“此事也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陈循解释道:“贵使应该知道,此次我大明与安南互市,只是因为双方彼此之间有互相需要的东西,大明需要你们安南的粮食,安南需要我们大明的宝货,但是这是有前提的,不能影响到本国。”
“最初咱们商谈的是三十万石粮食,贵使砍到了十万石,所以我户部也是按照十万石准备的货品,而且为了让贵使有挑选的余地,还特意增加了许多,但是现在呢,贵国提出的是一百万石粮食,数量翻了两翻,我户部原本准备的货品自然不够,所以此事不能怪我大明,我户部对此也无能为力。”
黎贵淳哪里能接受这种说法,急道:“你们大明不是地大物博吗?为何这点货物都准备不出来?”
陈循笑笑道:“我大明的确是地大物博,但是人口也多啊,许多货品原本就是按照我大明原本的人口制造出来的,例如贵使所购买的云锦,每年生产的就这么多,再多的云锦我们大明也不需要,还有贵使购买的蜀锦,也是一个道理,大明每年消耗的蜀锦就这么多,所以我们没必要织造太多出来,否则一个不小心,虫蚀鼠咬,平白就浪费掉了,也不划算嘛!”
“那我们手里的大明宝钞怎么办?”黎贵淳顿时急了,他现在是彻底认清了大明宝钞的真面目,哪里还愿意留在手里。
“慢慢花呗。”陈循笑着回答道:“再说了,大明和你们安南的互市效果不错,陛下还是很认可的,明年说不准还有,到时候你们再花手里的大明宝钞也可以啊,我大明又不会不认。”
黎贵淳顿时傻眼。
这破玩意放在手里,明年还能买到今年的这些东西吗?
今年的互市是他和阮弘裕联手操办的,所以明年如果还互市,那么很有可能仍旧是他俩来负责,到时候这些宝钞很有可能还是花不出去,那他们能怎么办?难道回去跟阮太后说我们用了几十万石粮食换回了一堆废纸一样的大明宝钞?别开玩笑了,那自己肯定没好下场。
阮弘裕和黎贵淳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能去冒这个风险,明年大明和安南互市不互市还说不定呢,他的身家性命绝不能寄托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上,于是开口哀求道:“陈尚书,陈大人,明年有没有互市还说不准,我们手里的大明宝钞必须要花出去,还请陈尚书高抬贵手,救救我和郡王的性命吧,要是花不出去,我们回大越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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