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祁钰想尽快将七十岁老臣退休的事儿推行下去,但是王直却不这么认为,坚持反驳道:“陛下,虽然于尚书和王大人等人都能独当一面了,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缺点,老臣虽老,却也有年轻人不可及之处,如今于尚书能够在大都督府立住脚,是因为于尚书击退过也先,保住了文武百官的性命和大明的江山社稷,如此大功,自然可以镇得住底下人,不过朝中其他人就略差了一些。”
王直看向王文,拱了拱手,算是道歉,然后道:“他们或许可以独当一面,但是他们的问题却是久不在中枢,处理朝政只能解决急需解决之事,却会忽略其他方面的因素,臣相信陛下也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让臣等这些上了年岁之人入阁辅政的。”
王文在一旁有些尴尬。
王直说的没错,像于谦那种有能力的人,朝中并不缺,但问题是,他们没有于谦那样的机遇,所以即便他们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有于谦如今的地位,而且说句实在的,于谦的地位在大都督府好使,放到文官这面的衙门可就未必有这么高了,朝廷六部的文官对于军功可不是像大都督府中人那么看重,他们看重的是维持朝政平稳,以及如何能够帮助他们升官。
王直的说法得到了在场很多人的认同,不过朱祁钰却是道:“王首理说的没错,但也不是没有问题。”
“我大明朝廷中的每一个官员都不是生来就能够平衡朝政的,你王首理也是一样,入朝之后也是在各个位置上轮番历练之后才有如今的水平的,但是,朕想问你,你在没有表现出平衡朝政的能力之前,是如何让先帝和诸位爱卿认为你能够平衡朝政的?”
王直顿时无言以对。
朱祁钰继续道:“话说回来,朕今年为何要立内阁?为何要将这么多人都调任到内阁里来?相信诸位爱卿都能看得出来,如今的政务院首理其实就是大明的宰相,朕费了这么大周折立起政务院干嘛?为何又要在政务院里放这个多副理?还不是朕知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了政务你们关起门来商量出个结果便是,不必因为一点蝇头小利闹得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党争不断。”
“所以,能否平衡朝政是那么重要吗?有了争端,你们关着门商量个结果就好了啊,如果谁都说服不了谁,那就交给朕来圣裁,这件事有那么难理解吗?”
“臣知错了。”朱祁钰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直也不得不出声道歉。
没想到朱祁钰还没说完:“不过王首理也是心怀大明,朕并没有怪罪,朝政嘛,出现不同观点很正常,只要大家把话说开了,自然不会有问题。”
“而且朕也说了,在合适的时候才会请老臣荣归故里,并且不是朕说让谁致仕谁就必须要致仕的,而是要进行合理的分析,谁手里的事情比较少,事情不重要,谁才可以致仕,你们想要抛下朝政回乡逍遥,朕还不答应呢!”
皇帝说了一个笑话,众人都是陪笑,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其实已经定了,就看皇帝如何实施了。
等众人笑完,朱祁钰继续道:“而且朕也不打算让归乡的老臣彻底清闲下来,老臣在朝多年的经历是我大明的宝贵财富,眼界甚是开阔,这一点王首理说的没错,朕只是希望老臣能安度晚年,并不打算彻底放弃这笔财富,所以朕决定,所有赋闲在家的老臣都可以针对政务院颁布的政令进行评价,有精力的老臣可以用奏疏的形式发到中枢来,为政务院拾遗补缺,此类奏疏交由通政司汇编成册,每月初一发行,定名内参,交政务院及各部府院寺衙门以为参考,同时作为翰林院必读之物,每月必须针对其中一项或者几项政令总结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作为翰林院考核的标准。”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皇帝这是在给老臣们监督政令的权力,这对于那些在朝一辈子的老臣来说,可是一项不错的权力。
以往致仕归乡的老臣,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是不能公开对朝政进行指点的,私底下说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放到明面上让人知道了,肯定会背上一个贪恋权位的骂名,当政之人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政令被别人指手画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皇帝赋予老臣们的权力,虽然皇帝不一定用,但是对于老臣们来说,有一个渠道可以发发牢骚也是好的,心情也会舒畅许多。
而且皇帝的这道旨意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加快翰林院庶吉士的培养。
如今翰林院的培养模式主要是以古知今,通过修史和皇帝实录来完成一个文人到一个官员的转变,虽然也有待诏和经筵,但是效果并不好,因为这些翰林只能知道旨意和政令是什么内容,但是如何决策出来的,需要考虑什么问题,这是他们没办法知道的,翰林学士商辂就是这样,他之前是翰林待诏,只是写写诏书,写几篇祭文,但是自从朱祁钰将其调到身边亲自培养之后,他对朝政的理解是一日深过一日,如今已经可以协助王直等人处理一些小事情了,当然,商辂是个特例,其他翰林是没有这个待遇的,那么他们就只能通过修史和修先帝实录来提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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