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副本局势像是在一根极细的头发丝上,保持住了颤巍巍的平衡。
谁都清楚眼下局面有多脆弱;甚至不需要谁真正做出什么行动,只要一点点狐疑和猜忌,就能将局势迅速推入不可挽回的境地之中——老实说,情况能够维持两个多月还没有突然崩溃,连屋一柳自己也挺吃惊的。
……要不是前段时间种下的种子正在慢慢发芽,他差点也要以为他们双方都能顺利出去了。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屋一柳和阿比都时时刻刻戴着耳塞,不看电视屏幕;他们同吃同行,始终处于对方的视线范围之内,就连睡觉时也将两张床并在一起,并且会不定时地轮流值班看守——一切能够防止、察觉被玩家悄悄耳语的手段,他们都用上了。
这种过日子的方式相当难熬,但是阿比连一句抱怨也没有过。
当然,她有可能是缺少抱怨的机会。
自从玩家们全部退出了露营屋后——他认为应该是全部退出去了,看不见的情况下,七八成的把握已经算是很高了——他们两人就再没有说过一个字。
双方都堵住了听力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们不敢冒险,怕对话被玩家悄悄听了去,因此两个多月以来,他们只用纸笔交谈,写满了字迹的纸在角落里堆了厚厚一叠。
之所以能积得这么厚,也是因为除了必要交谈之外,三个肉鸡——包括翠宁在内——在一直对照、纠正自己的认知。
他们也不知道玩家究竟给他们灌输了多少虚假信息;但是有一个推测是还比较保险的,那就是四个玩家在洗脑的时候,所使用的内容,肯定多少有不一致的地方——毕竟即使内容都来自同样一张清单,用哪些、几时用,也未必是人人统一的。
屋一柳不能光指望玩家给他们“逆洗脑”,他希望透过彼此对照这一方法,他们能够自己给自己“逆洗脑”。
事实是,这个方法确实也挺有用:他们几人果然发现了好几处认知上的差异,比如说,阿比坚持说大门旁的墙上挂着一幅港口图,而屋一柳看见的却是水果静物画。
他们都不知道真实答案究竟是什么,但至少他们知道了,此处是存疑的——只要心中存疑,洗脑效果自然会大打折扣。
肉鸡们的洗脑效果往回退一点,就代表玩家们再下手的时候,要花更多时间,过程更长;过程越长,他们警醒自保的机会就越多——过了这么久之后,屋一柳现在颇有信心,玩家要再洗脑他们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不过,在对照彼此认知的时候,他和阿比都需要特别小心翠宁的供词。
翠宁被折断的四肢早已重新接好、恢复了,每天都有一小段时间,她可以自己洗漱吃饭、散散步,甚至在门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从来没有埋怨过屋一柳曾把她的四肢折断了,好像也不恨他们在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内,都是把她囚禁起来的。
因为她的全副心神,现在都放在了另一个目标上。
“你们摘下耳塞吧,一小会儿就够,”有一次,翠宁这样在纸上写道,“我想让你们听一下外面森林里究竟有没有鸟叫声。”
当时,她的变形还没有彻底完成;所以在她抬起头、递过纸来的时候,她脸上的微笑突然一下子刺穿了右脸——除了这个形容,屋一柳找不出更合适的词了——她的一侧嘴角、皮肤绞拧着形成了一个尖刺,突然向上扎入空气里;眼睛被扯成了长长的黑缝,鼻子歪歪扭扭的一个肉丘。
阿比当时的惊叫声,高得穿透了耳塞。
屋一柳发现,当他在重新面对变形人的时候,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一个脆弱无力的年轻男孩。
哪怕理智上他什么都明白,但每一次见到翠宁变形的脸时,他还是不得不退入角落里、缓上一会儿,才能从那种莫名的恐怖中挣脱出来。
为了能够让他们也变形,翠宁用尽了一切手段。
首先,她把电视剧内容给背下来了。不仅内容背下来了,她还花费心思总结出了一系列最容易让人被感染的要点,这样一来,在屋一柳二人偶尔因故拿下耳塞的时候,她能以最快速度向他们复述尽可能多的内容。
她变形后失去了进化能力,却拦不住她不停地想要跟二人产生肢体接触,为了达到目的,她甚至有一次还将衣服全脱了,诱惑屋一柳去为她“检查身体”。
一具毫无遮掩的人类躯体,肉虫般扭拧着掰出各种姿态;那份引诱的神色既油滑又刻意,却还自以为即将得计的模样,不仅毫无香|艳之感,甚至令人有点想吐。
……看吧,不是自己冷漠,是真的很难把这玩意当作人类的一种,对吧?当时在屋一柳脑海中,划过去了这样一个念头。
其实在变形之前,翠宁应该是一个不坏的人,落到这个地步,确实令人叹息。
这一点,从她变形的时间上就能看出端倪:翠宁一动不动坐在电视机前,体内都没有什么阻力了,仍然在接受了足足三四天的洗礼后,才开始逐渐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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