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苦行僧模样的中年僧人抬起头,看向王小明,眼神中闪现出些许恍如隔世般的愕然,随后也罕见流露出了温和笑容,道:“小明.....”
王小明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徐尚斌的打扮,缓缓眯起眼,内心五味杂陈,没有想到竟是这种局面。
“阿弥陀佛。”徐尚斌身旁那名面容苍老悲苦的老僧缓缓一人向前,轻声道:“既然有缘,便去叙旧便是。”
徐尚斌双手合十,微微弯腰,应了声是。
不一会,两人来到不远处的一座茶馆二楼靠窗位置,茶香袅袅,二人相对而坐,皆是没有说话。
王小明打量着眼前这位曾经在青山宗内一同修行的好友,眼神复杂。
昔年的三位少年少女,心怀梦想,在夜幕星空之下喝酒畅聊,一别百年,没想到再相见时成了这般景象局面,姚红梅已经成了五大圣地之一长生山内的嫡传弟子,地位尊崇,而徐尚斌却遁入空门,成了一位行走人间的佛门僧人。
“这些年,过得可好?”王小明问道。
“觉了一切法,犹如梦幻响。”徐尚斌轻声说道,“一念放下,皆是自在。”
王小明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
徐尚斌轻声道:“不必如此,当年红梅离开后,我离开了老龟国,独自一人想要游历九州,那时心境确实如临阎罗地狱,甚至想要一死了之,所幸途中遇见师父,他是一位来自西佛洲的得道高僧,解我迷惑,收我为徒,赐我法号‘无我’,如今我正随师父修行,等到游历完这洲之后便会去往西佛洲,我现在过得很好。”
王小明静静的看着徐尚斌的面容,如今的他面容平静,跟当年那个愣头愣脑的青年截然不同了,忍不住笑道:“真不一样了,当初我记得我们第一次修行时,有位师兄骂我们爹娘,就你一个人敢站出来,要被打死了都不肯退一步。”
徐尚斌面带微笑,“还是你厉害,用板砖把他给拍晕了。”
王小明嘿嘿一笑。
徐尚斌看着这位昔年的好友,询问道:“你如今的身体怎么回事?肉体凡胎,感受不到你的境界。”
王小明耸了耸肩膀,神色如常,“遇见了些麻烦,不重要。”
“要不要我让师父帮你看看?”徐尚斌好心询问道。
“不必了,我心里有数。”王小明摇了摇头。
徐尚斌点了点头,随后罕见流露出了一丝熟悉的笑容,“小明,青山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很棒,无论在何处何地,我都从心底替你开心,为有你这么一位好友自豪。”
王小明看着他,突然又望向远方,突兀问道:“以后青山重建,回来看看?”
徐尚斌愣住了,随后沉默,没有说话。
王小明一口气端起杯子,饮茶如饮酒,一饮而尽,随后趴在桌子上,喃喃道:“你和姚红梅,都是我不多的朋友了,多一个太难,少一个我会惦记一辈子。”
相识于微末,起于浮萍,如岁月流逝,滚滚东水,这般景象,不可再得。
徐尚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望向远方,轻声道:“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
.....
二人喝了茶,又去城内的另一座酒楼喝了酒,徐尚斌并不忌讳如今的身份,说酒肉皆是外相,师父不在意这个,主动解开腰间束绳,将身后一柄半人来高的漆黑大刀斜放一旁,这等诡异景象让无数看客瞩目,世上还有这般僧人?
二人皆是喝的酩酊大醉,王小明很少这般开心过。
到了傍晚,老僧缓缓从大街远方走来,徐尚斌心念一动,便震散了醉意,缓缓起身,微微行礼。
王小明如今没了修为,醉意极重,眼神迷离,但仍然还是摇晃着站起身,双手抱拳,“老前辈,多谢收留我兄长之恩,大恩不言谢。”
老僧浑浊的眸子只是望了一眼,双手合十,淡淡道:“情丝太重,如蛛网重重叠叠,若想脱离此番苦海,可随我入往佛门,斩断七情六欲,可解苦难。”
王小明神色如常,摇头道:“不是我的道。”
老僧叹息,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徐尚斌小跑向前,低声询问几句,随后走回来,望向如烂泥趴在桌子上的好友,说道,“小明,我师父说修道有成之人,顿悟之时,只要做到年少的自己,哪怕千年百年之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哪怕气态容貌眼神经历早已翻天覆地,一定要在某个瞬间,还能找到当年的自己,这叫做留真,留真,就能无论什么情况,都能找到曾经的自己。”
“我是做不到了,但你还可以。”
徐尚斌说完,转身紧随而去,不再回头。
王小明趴在酒桌上,静静看着二人远去的方向,已经醉的不像样子,但脑海中却说不出的清明。
对这位好友,他有太多话,不好说出口,只能藏于腹中。
人生三大悲,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世间最怕两种求不得,一种是“得到再失去”,一种是“可望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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