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简单的对话,黑娃沉默了,自那以后的航行路上,他都彻底彻底的保持了沉默,不愿意再跟这些人有任何的交集。
甚至,他想要中断这次的航行,在他看来,这些读书人冒犯了神灵,若是持续下去,会遭受到天谴。
没有得到过神灵认可的粮食种子,怎么能够在这片贫瘠的大地上生存,迟早有一天会害的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粮食存在。
但另外一方面,他又舍不得接下来这趟旅程的银两,日子就在这种纠结的过程中持续下去。
每到一处地界,这些读书人都会下船去往那些村庄镇子,向村民们介绍起浩然天下的种子,有人心动,但更多的则是敌视,村长更是如临大敌,拿着棍棒带着村民将这些不敬神灵的外乡人轰赶了出去。
看着这些平常斯斯文文满口之乎者也的教书先生,一个个在田地间朝外逃命的狼狈身影,嘴里还嘟囔着有辱斯文之类的话语,黑娃在远处绷着脸,实则内心都笑开了花,觉得说不出的滑稽,巴不得这些人早些放弃北上的打算。
于是一路的船上,更是常备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往北,百姓们对神灵的信仰和敬仰更重,那些村民们的态度就越来越强硬,更甚者,要叫嚣着要活活烧死这些外乡的骗子,被殴打更是常事。
黑娃对此忧心忡忡,更是生怕自己这唯一一艘爹留下的船只也被毁掉,下了放弃这笔生意的决心。
只是有一日,船只靠岸,他们来到一处热闹的集市上,道路两侧摆满了商贩的摊子,琳琅满目,很是热闹。
一路风尘仆仆的读书人,破天荒的要休息一日,去集市闲逛,于是百无聊赖的黑娃只能走在队伍后方远远的跟着,怕这帮人跑路,不给船钱。
然后他就看见,这帮读书人没有在那些古玩摊上闲逛,也没有买些吃食,而是在一处拐角恶臭的巷弄停步。
一个约莫才五六岁的男孩跪在地上,一具并不合身的宽大衣裳随意的套在身上,她身前躺着一具赤裸的女子尸体,女子消瘦入骨,全身上下都没有了一点肉。
几名泼皮无赖就站在一旁,嘻嘻哈哈,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这娘们怎么死了?可惜了,身上别看那么点肉,活还挺好。”
“不是吧,云少,这种货色你都吃得下?小心得花柳。”
“细糠吃多了,总得换点粗粮,老子那天兴致正好,就给了两个馒头,差点没把她弄死。”
“哈哈哈....”
几人的调笑声毫不避讳,四周人都听得干净,一些原本拿着几个铜钱心怀怜悯的百姓,听见这话,没有望向那几个男子,反而鄙夷的看了眼那赤裸身子躺在地上的女子,收起了手上的银钱。
原来是不要脸皮的贱女人,死成这样也怪不得谁。
男孩抬起头,死死的望向那几个无赖汉子,也不说话,就是望着。
“小题崽子,你瞅我干啥?”被称呼为云少的男人脸色阴沉下来。
“我娘不是卖的!”男孩握紧拳头。
“你娘就是个卖的妓,还是最卑贱的那种,知道吗?我还光顾过,只需要两个馒头!”
“不是,我娘说她是卖东西的,我娘自己用草编织的戒指可好看了!可以拿来换馒头。”男孩大吼。
“哈哈哈,你去问问大街上哪个傻子买用草编织的戒指,你娘就是个卖的贱妓,妓都不如!”几个泼皮三言两语,言语化为了尖锐的利矛,戳穿了男孩内心最后的一点防线。
“不是!就不是!”
男孩捂住耳朵,不知为何泪流满面,嚎啕大哭,又被几个嫌弃吵闹的无赖一人上去踢了几脚,骂了句晦气,这才转身离开。
黑娃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嘴里默默塞着馒头,每年这种可怜人太多了,见得多自然也就麻木,每个人内心仅存的那点善良和仁慈也都会在岁月中消逝或者隐藏起来,也就只有这群久在私塾教书的先生或许还有有寻常百姓早已消逝的仁心。
但是让他颇有些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这帮读书人没有说些悲天悯人的话语,也没有感慨所谓的世道,有个平日里最珍惜衣物整洁也的老夫子默默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长袍,盖在了那赤裸女尸的身上。
有人拿来了一块木牌,买来一根沾满了墨的笔,上面写下了卖身葬母的要求和诸多感谢画面,文字工工整整,又一目了然。
有人负责清理了巷弄附近的灰尘和碎屑,让其变得更加干净。
这些平日在船上喋喋不休可以从清晨聊到深夜的老先生,此刻破天荒的一言未发。
为首的那名老夫子默默走到前方。站在那地上痛哭流涕的男孩身旁,只用了一句话,便让撕心裂肺的男孩停下了哭声。
他带着些不解,温和道:“你的娘亲虽然过得很累,但是你被养的很好,证明她很爱你,不是吗?”
男孩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眼前老人,红着眼,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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