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对钟会并不完全满意,在高平陵时,一度想将来秋后算账,干掉钟会。
后来并未付诸行动。
一是因为钟会很乖巧,不给他翻脸的机会;二是与世家的斗争任重而道远,杀钟会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激起世家的同仇敌忾。
连帮了大忙的钟会都杀,还有谁会相信他?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当年张良建议汉高祖刘邦宽恕雍齿有多重要。
即使是皇帝,很多时候也不能随心所欲。
除非你想做亡国之君。
不能肉体毁灭,就只能精神改造。
钟会主动要求进步,他自然不会拒绝。
王广亦然。
太原世家的实力远远不如汝颍世家,而且对稳定并州非常重要,改造远比毁灭更合理。只要他们愿意低头认错,他愿意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至少不会赶尽杀绝。
比如郭淮。
作为代表人物,王广愿意旁听,哪怕有点勉强,他也接受。
接受改造嘛,一开始总会有点纠结。何况王广人到中年,身段远不如钟会灵活。
他们随即讨论了濡须的形势。
虽然还没和韩建细谈,就王广听到了部分信息来看,王濬进兵羡溪对吴国君臣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大魏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决心让他们闻到了亡国的味道,但尽管如此,他们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团结一致,而是对诸葛恪的提防和猜疑。
这里面有王广出使、钟会作书的功劳,但根本原因还是党争。
孙权已死,孙和太年轻,压制不住党争,只能全面倒向江东系。
借此机会,江东系只想彻底解决淮泗系,然后据江自守。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就连诸葛恪这个与太子党关系匪浅的人都无法容忍,只想除之而后快。
听起来很疯狂,很愚蠢,不像是朱据、陆抗等人应该做的事。
但是很可惜,这就是事实。
曹芳一点也不意外。
这样的事,历史上记载很多,他早就习惯了。
比起江东的内斗,北宋、南明末年的党争才叫触目惊心。
只是心中难免悲凉。
身在局中,见识了名将名臣的真实面目,发现他们华丽袍子里藏着的虱子,其实挺煞风景的。
远不如远观来得光鲜靓丽,激动人心。
“虽然如此,臣还是建议按既定计划执行,直到孙和君臣束手自缚,匍匐于陛下面前。”王广缓缓说道:“兵不厌诈,不排除他们以诈降的方式施缓兵之计。孙氏反复无常,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钟会表示赞同,但他建议加大施压力度。
压力越大,吴国君臣心理崩溃的可能性越大。如果能逼着他们签城下之盟,无疑是最理想的结果。
曹芳同意,但他更看重的是大势。
所谓阴谋可破,阳谋无敌。最后起决定性作用的无疑还是实力,实力可不能靠阴谋获得,只能靠阳谋去争取。
不管孙和君臣是否会投降,恢复淮南、庐江的生产都是重中之重。
屯田兵正在不断迁来,对粮食等物资的需求也越来越多,查清淮水两岸军屯的实际存粮数目就显得越发迫切。王浑已经出使大半个月,不断有消息传来,总的来说,形势并不乐观。
空缺总额接近四成,而且大部分空缺出现在颍川境内的军屯。
事实证明,虽然汝颍一体,但汝南世家受袁氏兄弟牵连,实力大不如前,颍川世家却借着九品中正制强势崛起,成了当之无愧的士族领袖。
虽然具体的数额还没出来,但曹芳已经出离的愤怒。
他现在很庆幸,亏得当初没有接受钟会的请求,去祭拜太傅钟繇。
否则王浑现在未必敢查。
侵占军屯的人中不乏身在洛阳的权贵,比如前大将军曹爽和他的追随者何晏、邓飏之流,但真正的主体还是当地的大小硕鼠们。他们单独的数额也许不如曹爽、何晏等人夸张,但人数多,总额惊人。
曹芳甚至怀疑,那些人就是故意撺掇曹爽等人在当地侵占,扯虎皮作大旗,以便跟着分肥。
毕竟颍川虽然土地面积不大,但良田极多,产量高,收益大。
司马懿的食邑就在颍川舞阳。
王浑还没有递终详细报告,但话里话外已经透出消息,钟氏、陈氏、荀氏一个也不例外,都有份。
如果全部严肃处理,很可能演变成惊天巨案。
最近通过不同渠道求情的不少,征东将军毋丘俭都专门派使者来,请曹芳从宽处理,以免影响前线作战。
但隔靴搔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曹芳的风格。
他选择的第一步,就是敲山震虎。
他让钟会出面,提醒汝颍世家,将侵占的田地吐出来,今年的收成也交出来,朝廷可以既往不咎。
去年的事,可以算在大将军曹爽身上。今年朕已经亲政了,你们这么做就是和朕做对。
交出不法所得,并且保证永不再犯,朕可以网开一面,当没发生过。
钟会接受了任务,但是委婉的表示,恐怕作用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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