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深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王广比钟会大十多岁,钟会却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未免太失礼了。
但他也只能在心里不忿,不敢表露在脸上。
一来有求于人,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不容他放肆。二来论辈份,他还是钟会的孙辈,更没资格说话。
钟会没有立刻接受王广的请求,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进入太原后,他的几个外兄弟来见他,其中有几个已经到了婚配年龄,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女子。
王深听了,立刻心中一紧。
钟会这意思很明显,要他向天子进言,他们就必须与他的母族联姻。
这本来不是一个难事。
求人办事,总要付出点代价,安排一两个女子联姻也不成问题。
但张氏原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钟会的生母张菖蒲原本只是钟繇的侍妾,因为得宠而扶正,当年闹得满城风雨,为人鄙夷,连带着张氏的风评不佳。
如果只是嫁一个女子过去,也就罢了,挑一个支族或者庶女即可。
但钟会此时此刻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不会满足于此。
他要的是大宗嫡女。
可是哪个家族愿意将大宗嫡女嫁给张氏这样风声不好的小门户?
王深不安地看向了王广。
王广也皱了皱眉,沉默片刻。“婚姻是大事,我不敢擅自作主。不过我愿从中牵线,必不负士季所托。”
钟会盯着王广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那我就等公渊的好消息了。”
——
告辞钟会,出了大营,王深终于忍不住了。
“公渊兄,你怎么能答应钟会如此无礼的要求?”
王广转头打量着王深。“道冲,除了钟会之外,你还能找到愿意为我太原人说话的天子近臣吗?”
“天子对我太原忌惮如此之深?”王深怒气上涌。“没有我太原人,西北能安定吗?”
“正因为没有我太原人,西北不能安定,天子更不能掉以轻心。他要的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太原人,而不是桀骜不驯的太原人。所谓矫枉过正,之前太原人对朝廷的所有不敬,天子都必须重重惩罚,使太原人不敢再犯,然后才能放心。”
王深头皮发麻。
他明白了王广的意思。
太原人之前太张扬了,现在必须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可能是免官,像他的父亲王昶,也可能是死人,比如郭淮的儿子郭统。
现在则是他们召集的五千部曲。
如果有必要,天子不排除将晋阳王氏和祁县王氏连根拔起。
谁让王凌、王昶态度不恭呢。
他那几万大军与其说是为了鲜卑人而来,不如说是为了他们王氏而来。
与家族的生死存亡相比,一两个大宗嫡女的确算不上什么。
这是一个态度,也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就像他的兄长王浑娶钟会的从孙女钟琰。
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
“这些山东人,太可恶了。”王深咬牙切齿。
“善恶自有报,你也不用担心。”王广哼了一声:“钟会这么做,不仅是帮我们,也是帮他自己。太原人就算吃些苦头,终究还有再兴之时。颍川人遭到天子打压,还有没有复兴之日,就不好说了。”
王深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说,钟会是想和我太原人结盟?”
“不排除这个可能。道冲,你回去告诉文舒叔,让他写信去洛阳,让令堂多往钟府走动。家父新丧,家母无暇顾及,只能劳累令堂了。”
王深点头答应。
既然钟会有意结盟,不是单方面的讨好,这事就好办多了。
从钟会的生母张菖蒲处用力,显然更容易见效。
——
“让禁军先出战?”曹芳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钟会,心中疑惑。
禁军是精锐不假,但两军作战,哪有先让禁军出战,却让地方兵观战的道理。
何况钟会身为天子近臣,不可能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敲打太原人,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太原人想展示肌肉,那就先割他们的肉,怎么能反过来先割禁军的肉。
张华、徐霸等人也有些不解,互相看看,一脸茫然。
他们不知道一向八面玲珑的钟会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提出如此荒唐的建议。
“陛下,请听臣一言。”钟会离席再拜。
“你说。”曹芳不动声色,但语气却有些冷。
他一点也不怀疑钟会收了太原人的好处,但他不会将这样的事摆在脸上。大臣之间互相请托是避免不了的事,但凡事都有度,如果钟会过了线,他也不介意拿钟会做个典型。
“陛下以为,并州刺史孙礼身故,是何原因?幕后主使之人,是否要惩处?”
曹芳身后往后靠,双手摩挲着凭几扶手,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阴沉了许多。
孙礼阵亡,不仅是孙礼个人的荣辱,更是朝廷的脸面受损。他亲征至此,除了要全歼鲜卑人,还要惩处相关责任人。
包括明面上背叛的匈奴人和背后做手脚的太原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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