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嫡长子诞生,皇后去世,给曹芳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除了日程受到影响,他不得不暂停亲征,为皇后发丧,他的心情更是复杂。在初为人父的喜悦和人心复杂的感慨间反复横跳,五味杂陈。
稍一冷静,他就猜到,甄瑜之所以坚持要跟着他,很可能是有所预料。
正如虞太后所言,受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有限,妇人生产就如同闯鬼门关,九死一生。她是第一胎,胎儿又大,难产几乎是必然。
就算当初没有想到会死,她肯定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和虞太后达成了一致意见。
如果仅仅是这件事,倒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困扰。
他维持甄瑜的皇后地位,就是要维护后宫的安稳,以免出现争宠之事的事。不管甄瑜能不能活,她的儿子就是嫡子,就是未来的太子。
甄瑜是否用了心机,其实并不重要,也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最让他困扰,甚至可能说信心动摇的,是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内心深处还没有进入角色。
面对突发情况,他既做不到从容自若,也做不到杀伐果断,最终还是感性压过了理性。
而治理一个如此规模的国家,过于感性是不行的,只有理性——甚至是冷酷的理性——才能胜任。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勉强收拾起心情,曹芳召来钟会、虞松等人商量皇后的丧礼。
首先一个问题:要不要取消亲征?
皇后与普通嫔妃不同,有独一无二的政治意义。她又是以命换命,诞下了皇嫡长子而死,对朝廷、对天子都有功。在她出丧的时候,身为天子,不能不有所表示。
因此,曹芳没有过多疑惑,就决定推迟亲征,先处理甄瑜的丧事。
紧跟着就是另外一个问题:并州的战事怎么办?
讨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众臣的情绪还是比较庄重的,不管真假,给人一种伤心的味道。讨论起并州的战争,他们立刻换了一副态度,激烈的争夺起来。
太尉王凌自告奋勇,愿意代天子出征,履行保家卫国的职责。
没等他提出更多的要求,曹芳就否了。
他清楚王凌想干什么。
只要答应王凌出征,王凌肯定会想办法带上王昶,最后再将所有的功劳推给王昶,逼着他给王昶恢复官职。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给王凌机会。
但是这次,他做了一些让步,算是给王凌面子。
他重拾之前的一个备用方案,委任王广为平北将军,徐武为司马,从河东、河内征发两万屯田兵,赶往并州,配合并州刺史孙礼作战。
王广虽被委以要职,但他不是王凌,没资格要求王昶参谋军事。到了并州,也只能配合孙礼作战,而不占据主导权,立功的机会相对不多,积累资历的意义更大一些。
事关儿子的前程,王凌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他再想帮王昶,也不会拿王广的前程去赌。
这就是人性。
——
会议结束,王广、徐武留下,曹芳交待了几句,便让他们尽快起程。
救兵如救火,早到一天好一天。
王广、徐武拜谢,告辞而去。
回到自己的舱室,王广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赶去王凌的座船。
王凌坐在舱中,志满意得,正等着王广的到来。
父子入座,王凌开门见山。“富贵不返故乡,如衣锦夜行。你虽然做不成并州刺史,却成了平北将军,将来坐镇雁门,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努力。”
王广暗自皱眉。
“富贵不返故乡,如衣锦夜行”是《史记》中项羽所言,被人嘲讽为“楚人沭猴而冠”,实在不是什么好辞。王凌拿这句话来比拟眼前的事,还有那么一点不祥的意思。
但他又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委婉说道:“阿翁言重了。我这个平北将军初登战场,哪有指挥作战的本事,能协助并州刺史拒敌,维持一方平安,便心愿足矣。”
王凌也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当,尴尬地笑了两句,没有再提,只是勉强了王广几句。
王广随即提到了另一件事。
从种种迹象来看,天子对王昶成见很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不宜过于急切的进谏,以免物极必反。
王凌听了,不以为然的一笑。
“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你还年轻,自然要慎言慎行。我已经年近八十,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上为朝廷荐才,是忠。下为乡党鸣不平,是义。忠义所在,何所避讳?再者……”
他抬手轻拍膝盖,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我不为文舒鸣不平,你能这么快就官拜平北将军?”
王广幽幽一声叹息,拱手施礼而退。
王凌的固执和自负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身为人子,实在没办法劝了。
他决定,经过洛阳的时候,去见一见王昶,见一见姑母。
或许他们两人有可能说服王凌。
——
安排王广、徐武率部增援并州之后,曹芳并没有就此放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