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羲端坐在案前,合上公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请傅军师过目后,就送往行在吧。”
“喏。”参军向秀收起文书,却没有立刻离开。“将军,从这几天的战况来看,鲜卑人虽势众,攻坚能力实在不值一提,沙陵万无一失,大可放心。”
曹羲瞥了向秀一眼。“子期,我军的劣势不在战场之上,而在后勤补给不足。一旦相持日久,粮饷、军械不继,士气就会大受影响。眼下虽然小胜,却不能大意。”
“君侯所言甚是,秀受教了。”向秀躬身施了一礼,退出大帐。
曹羲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几背上,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接战之初,他还担心会有重大伤亡。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步兵营、射声营的配合非常默契,鲜卑人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只要粮食不断,军械充足,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但问题也在粮食、军械。
他离太原太远了,已经无法保证后勤道路的畅通。如果鲜卑人利用他们的速度优势,派骑兵袭扰身后粮道,会很麻烦。
邓艾被困在沙陵城中,夏侯绩没有足够的骑兵,这个任务只能由他来承担。
可是一旦让骑兵离开大营,去接应运粮的队伍,大营内的兵力不足,压力就大了。
如何解决,他还没找到好办法。
好在他带来了充足的物资,至少半个月内不会有这个问题。
半个月后,也许鲜卑人已经撤走了。
当然,那是最好的结果,未必能出现。身为大将,他必须为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做好预案。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由曹兴押运粮食。
但这个权力不在他的手中。
他是中领军不假,但如今禁军的最高指挥权在天子手中,他也不能随意调遣曹兴。
从天子亲政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这一点。
如何委婉的提出要求,又不让天子觉得他越权,这是他要考虑的事。
“君侯。”傅嘏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紧接着像风一样涌了进来。
曹羲连忙坐好,诧异地看着傅嘏。“兰石,出了什么事?”
傅嘏虽在军中,但一向注意仪容,像这么鲁莽的时候可不多。
“匈奴游骑刚刚捕获一个俘虏。”傅嘏走到曹羲面前坐下,拿起案上的水壶,往嘴里倒了两口水,用袖子一抹嘴,喘了口气。“有重要情报。”
曹羲不敢怠慢,身体下意识地前倾,膝盖与傅嘏碰在了一起。
傅嘏讲了一下情况。
身为军师兼副将,他对情报非常关注,每天都会亲自听游骑汇报,以便掌握第一手信息。
今天游骑带回来一个俘虏,是个匈奴人,他交待了很多情况,多得让傅嘏不敢相信。
他不仅交待了沙陵城外的鲜卑各部首领姓名、兵力、部署,详细得令人发指,还交待了百里之外的参合陂,拓跋力微的次子拓跋悉鹿就驻扎在那里,兵力万骑。
拓跋悉鹿年少轻狂,又是第一次统领大军,自以为远离战场,是一个不小的破绽。
曹羲愕然。“这是什么人,竟然知道这么多事?”
“是啊,他知道得太多了,居然连拓跋悉鹿的脾气都一清二楚。”傅嘏又喝了一口水,露出一丝意外深长的笑容。“这是有人故意给我们送消息。”
曹羲轻轻点头,沉吟片刻,又道:“会不会是陷阱?”
“不用怀疑,就是陷阱。只不过猎物是谁,大有商榷余地。”
曹羲疑惑地看着傅嘏。
傅嘏倒了一些水在案上,然后用手指蘸着水,画了一个圈。“最大的可能是我们。我们利在速胜,有此良机,自然要奋力向前。可是一旦这些信息中有假的,我们主动出击就是放弃了固守的优势,与鲜卑人野战,以己之短,击敌之长,后果难料。”
曹羲连连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若这些信息都是真的呢?”
曹羲眼神微缩,搓了搓手指,缓缓说道:“如果真是的,我等就有机会各个击破,解沙陵之围。就算不主动出击,也能因人设阵,大量杀伤。”
“鲜卑人遭受重创,又破阵无望,当如何?”
“撤退。”曹羲笑笑。“他们又不在乎荣辱的,利则战,不利则走,人所皆知。”
“拓跋悉鹿能让他们安然返回,继续在草原上生活吗?”
曹羲微怔,神情严肃起来。
他明白了傅嘏的意思。
拓跋悉鹿驻扎在参合陂,不仅仅是为了增援正在攻沙陵的鲜卑人,更是监视他们。
如果鲜卑人取胜,他可以迅速赶来,分享战利品。
如果鲜卑人败退,他也许会趁机动手,吞并这些实力有限的部落,壮大自己。
这样的事在草原上屡见不鲜,拓跋力微父子之所以有今天的实力,正是通过不断吞并其他的部落,才迅速成为新的霸主。
“如果拓跋悉鹿吞并了这些部落,能和他的长兄抗衡吗?”
“就算不够,也不容易小觑了。拓跋力微安排次子来,而不是长子,要么是糊涂了,要么是有意为之。不管怎么说,能知道这些事的,绝不是普通人,应该和拓跋力微父子非常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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