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钟琰回到家,母亲赵氏已经在堂上等着。
见钟琰进门,赵氏起身下了堂,急急地问道:“可曾遇到你的父亲?”
钟琰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钟毓的家书晃了晃。
赵氏如释重负,以手抚胸。“这就好,这就好。我愁了半天,就怕你们错过了,不能及时回复。”
钟琰有些诧异。“那边等着回复吗?”
赵氏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若是不急,他能会给你父亲写信?等护军的公示到了洛阳,可就遮掩不住了。”
钟琰恍然,随即又冷笑道:“他遮掩不住,阿翁就遮掩得住?他还真是看得起阿翁呢。”
赵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拉着钟琰上堂,命人取来晚餐。
钟琰本欲推辞,想了想,却还是应了,转身叫来一个侍者,让他去太尉府通报一声,她今天住在娘家,不回太尉府了。
王昶随天子巡幸,王浑在居巢为官,太尉府里只剩下王昶的夫人郝氏主持内务,钟琰回不回去,区别也不大。今天有事,留宿娘家,陪母亲聊聊天也挺好。
赵氏见状,自然是求之不得。
有一整夜的时间,她也就没必要着急了。
吃完晚餐,母女俩洗漱完毕,在后堂乘凉,说着闲话。先说起的却不是钟会要分家,而是王昶拜太尉的事。
因为司马懿的事,王昶被天子打压不是什么秘密,不仅洛阳城的官员知道,官员的家眷也大多听说了,赵氏自然也不例外。一开始听说王昶被拜为太尉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
现在知道了钟会要分家的事,她又怀疑王昶是不是和钟会一样,答应了天子什么条件,才得到天子的宽恕,如愿以偿的拜为太尉。
“这些西北人,和胡虏走得太近,寡廉鲜耻,唯利是图。为了这太尉的虚名,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阿琰啊,他王家的事,我做不了主,可若是连累了你,阿母可要后悔一辈子。”
钟琰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阿母,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哪有那么严重。我阿舅的太尉是他应得的,毋须向天子承诺什么。天子也不是那种为了一点小利就能将太尉与人的轻佻之主。他敲打我阿舅,只不过是治病救人罢了。”
赵氏诧异地看着钟琰。“治病救人?治什么病?”
“自然是治世家妄自尊大,因私害公之病。天下欲安,君臣之间就必须保持平衡。君强臣弱固然不妥,君弱臣强也非国家之幸。天子刚刚亲政,大臣不肯俯首,天子自然要敲打敲打,治治他们的毛病。”
赵氏觉得有理,连连点头。“阿琰,你是个明白人,的确不是那些长舌妇能比的。”她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当时你阿翁草率,将你嫁给了王家……”
钟琰摆摆手,打断了赵氏的感慨。
最近一段时间,这样的感慨她已经听得太多了。
“阿母,护军要分家的事,阿翁就不要插手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别人也帮不上忙。”
“那你阿翁怎么回复?”
“不要回复。”钟琰淡淡地说道:“阿翁是晚辈,哪有资格管他们长辈之间的事。”
赵氏愣了半晌,有些犹豫。“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撅了家主面子,以后还怎么在钟氏立足?”
“你说的是哪个钟氏?”钟琰反问道。
赵氏一时不解。“自然是长社钟氏,难道还有其他的钟氏不成?护军是小宗,就算他自立门户,也不能祭祀成侯(钟繇)。你阿翁是成侯一脉,自然是要跟着大宗的,否则以后连成侯都祭不了了。”
钟琰嘴角轻挑。“谁是大宗,谁是小宗,还真说不准。”
“怎么说不准?天子再强势,还能干涉家族内部的事务不成?”
“如果大宗绝嗣了呢?”
“……”赵氏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钟琰,脸色煞白。
钟琰叹了一口气,摇摇赵氏的手臂。“阿母,你可别忘了。现在的家主既非嫡子,又非长子,他之所以能成为嗣子,只是因为成侯多年无正室,而他的两个兄长都早夭了而已。成侯晚年已立张氏为夫人,依礼法,护军才是嫡子。只不过成侯薨时,护军年幼罢了。”
赵氏听完,咂了咂嘴。“这么说来,护军不仅要分家,还要争大宗?”
“要不然,他会给阿翁写信?”钟琰撇撇嘴。“平时白眼向人,急时才知求人,还是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这样的人做家主,钟氏福泽岂能长久。若九品中正在,或许还能延续两三代人。一旦天子废九品中正,可能会及身而止。”
赵氏瞅瞅钟琰,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慨,钟琰仿佛是在为钟会辩护,又仿佛不是。
母女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忽然有侍女进来,说去太尉府通报的人回来了,郝夫人说知道了,让钟琰安心在家住着。不过明天最好能回太尉府,她有事要和钟琰商量。
钟琰有些意外。
王家的家务事一直由郝夫人负责,她从不插手。有什么样的事,需要和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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