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赤乌十二年(249),冬。
刚回到建业不久的吴大帝孙权下诏,太子孙和监国,丞相朱据赶往武昌,协助上大将军吕岱镇守西线,自己则亲率十万大军增援濡须。
与此同时,各郡征调兵马,能抽得出兵力全部集中,赶往长江沿线要塞。
一时间,江东震动,各种消息满天飞,之前谣传孙权驾崩的事就像一朵不起眼的浪花,消失在滔天巨浪中。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猜测。
有人说,这是大吴立国以来最大的危机。
以前魏国也曾多次来犯,孙权也曾亲自迎战,但从来没有这次这么严重。
不仅天子亲自出征,丞相赶往武昌,还征调了几乎可以调动的所有兵力。
这是存亡之战。
有人则说,魏国倾国来攻虽然危险,却还没到存亡的地步。魏国没有水师优势,就算侥幸得胜,最多也就是与大吴共有长江天险,渡江暂时还做不到。
比战场更重要的,是朝堂。
太子监国,意味着持续了近十年的二宫之争终于尘埃落定,太子的储君之位确定,以后再也不用为此担心了。
更有乐观的人说,等太子继位,被流放的顾谭等人回朝,众正盈朝,大吴不仅不会有亡国之险,更有一举荡平天下之势。
别说魏国,就算是西蜀,将来都要向大吴称臣的。
一时间,乐观的情绪弥漫朝野,无数人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在这样的情绪下,太子孙和筹措钱粮的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各郡都将刚刚收获的粮食大量运往建业,然后再送往前线。大大小小的船只络绎不绝。
孙权对此很满意。
有兵有粮,心里不慌。
他决定与曹芳决一死战,不仅要收复皖城,还要再次兵临合肥城下。看看是曹芳这个刚亲政的少年英主一战成名,还是他这个垂暮之年的雄主宝刀不老,完美收官。
他一路西行,一路收拢各郡征调的兵力,赶到濡须时,已经有大军五万余,大小战船千余艘。旌旗蔽日,帆影满江,声势惊人。
不仅他信心满满,随行的鲁王孙霸也看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显身手。
——
毋丘俭坐在帐中,双手撑着案缘,俯视着地图,一言不发。
诸将坐在两旁,紧闭嘴唇,神情紧张。
吴军经过羡溪时,他们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大战将至,敌我兵力悬殊。一旦开战,凶多吉少。
可是让他们就这么撤了,他们又不甘心。
在东兴堤下准备了一个月,即将进攻之际,突然计划改变,他们赶到了濡须坞。
在濡须坞准备了一个多月,正准备动手,孙权又率主力回援,而且带来了更多的兵力。
他们面临着三倍于己的对手,而且后勤不足,还怎么打?
吴军背靠长江,可以源源不断地运来粮食,他们却做不到。
东兴堤还在诸葛恪的手中,他们只能通过陆路运输,不仅慢,而且消耗太大。
沿途都是无人区,既不能就地征粮,也找不到民夫运输,只能从淮水两岸运来,路上要走四五天。
怎么看,撤退都是最好的方案。
随军带来的粮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后路断绝,最多一个月,他们就会断粮。
就在众人按捺不住,准备起身进言的时候,毋丘俭抬起头,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孙权倾国来战,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诸君为何不见喜色,反倒有些不安?”
众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听毋丘俭这意思是不肯退啊。
不仅不肯退,还要大战一场。
可是你不看看双方兵力对比吗?濡须坞里有一万人,孙权又带来了五六万人,双方兵力一比三,这怎么打?
“文仲若,你怕么?”
文钦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怕个球!孙权哪次来不是十万兵,哪次不是被打得屁滚尿流。”
众将忍俊不禁,有人笑出声来,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松驰了些。
孙权十万大军攻合肥已经成了无人不知的笑话。
只有偏将军乐綝一声不吭。
那一战是张辽名垂青史的一战,跟着立功受赏的人很多,唯独他的父亲乐进却是个例外。
作为与张辽并列五子良将的名将,乐进当时在守城,并未出战,战后也没受赏。
众人越是推崇张辽,乐綝就越觉得尴尬,实在笑不出来。
“既然如此,到时候就由你效仿晋阳侯故事,给孙权一个下马威,如何?”
文钦眨眨眼睛,有些为难。
他当然想和张辽一样威震江东,他也有那样的信心,但他没有那样的实力。
张辽有胆气冲击孙权的阵地,不仅仅是因为张辽武艺过人,更因为张辽有从并州带来的精锐骑兵。
没有那些骑兵,仅凭张辽一人,死十回都不够。
他眼珠转了转,咧嘴一笑。“将军如果能借我五百骑兵,我就试一试。”
毋丘俭到寿春赴任时,一共带过来三千多人,其中就包括一千多骑兵。上次行军时,毋丘俭安排了一千骑兵配合文钦行动,文钦非常眼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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