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须的失守意味着吴国江防中门洞开,不仅国都建业将受到魏军威胁,东西防区之间的联系也不再通畅,荆州战区将面临重大危机。
魏军水战不占优势,陆战却势头正盛。
征东将军毋丘俭立了大功,征南将军王昶能坐得住?
生死存亡面前,面子不再重要。
只有找到战败的原因,并想出解决的办法,才能活下去。
孙和懂这个道理,也知道这是弥和江东与淮泗两派的好机会,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犹豫。
诸葛恪原本是先帝选择的首辅,因为战事不利,首辅成了次辅,还被排斥在外,一直滞留在羡溪,未能参与机枢。
就连他经过羡溪时,也只与诸葛恪公开见了一面,没有单独接见。
现在形势变了,证明诸葛恪战败并非他无能,而是魏军进步太快,那他的损失怎么弥补,受的委屈怎么办?
诸葛恪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可能一笑泯恩仇。朝廷有求于他,他肯定会提出要求。
如果朝廷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怎么办?
孙和纠结了好一阵,决定先问问孙峻的意见。
孙峻也是辅政大臣,又和诸葛恪并肩作战过,还曾守过濡须坞,对各方都有一定的了解。他的意见,可能比其他人更为中肯一些。
朱据同意了。
他虽然不欣赏孙峻,却深知疏不间亲。他只是孙和的姊夫,孙峻却是宗室。
孙峻奉诏前来,听说陆抗丢了濡须,大惊之后,又有一丝幸灾乐祸。
什么名将之子,也不过如此。
朱据把他捧上了天,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就现了原形,摔得粉碎。
面对孙和的垂询,孙峻说,巢湖之战他不清楚,但合肥之战肯定不完全是诸葛恪的责任。如果陆抗按照预定计划,及时登上城墙,郭淮率领的骑兵就没有冲击的空间,而他与丁封也有足够的时间组织防线。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陆抗爱惜自己的部曲,不肯全力以赴。
这次丢濡须,很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两万人守濡须,就算魏军的抛石机厉害,也不可能两天就丢了。
查一查伤亡情况,看看有多少是被抛石机砸死的,又有多少是溃败时被杀的,就清楚了。
面对孙峻毫不掩饰的敌意,孙和、朱据都很为难。
照孙峻的意思,就算不杀陆抗,也要夺其兵,削其爵。
可是以当前的情况,追究陆抗的责任,就不怕陆抗一怒之下投魏?
韩综先例在前,不可不防。
比起韩综,身为吴郡大姓之首的陆氏影响力更大,陆抗若是被迫投魏,只怕整个江东都会动摇。
武夫就是武夫,孙峻一点大局观也没有,只知道快意恩仇。
反复权衡之后,孙和再次请羊衜为使者,赶往羡溪,向诸葛恪通报相关情况。
了解了相关的信息后,羊衜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他认为陆抗虽然丢了濡须,却并非陆抗无能,只是事出意外而已。
当务之急,是支持陆抗,稳定军心士气,守住沙洲,遏制魏军渡江的念头。
他相信陆抗能守住江心沙洲,扳回一城,只要孙和信任陆抗。
一如当年刘备来犯时,孙权支持陆逊。
孙和觉得有理,与朱据、孙弘、孙峻商量。
朱据全力赞成,孙弘没说话,孙峻不以为然。
事情就这么定了,孙和任命羊衜为督军使者,带着一口孙和自用的佩剑,赶往濡须督战。但凡诸将有不听陆抗指挥者,可凭此剑立斩,毋须上奏。
陆抗当然不会真杀人,但是这口剑代表了孙和对陆抗的信任,其他人不能不考虑其中的份量。
——
羊衜昼夜兼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赶到了濡须。
宣布了孙和命令,亮出了孙和的佩剑,诸将鸦雀无声。虽有不忿之色,却没人敢说出口。
陆抗接了剑,心情复杂。
此情此景,他很难不想起父亲陆逊与先帝孙权的故事。
打败了强敌又如何,扶大厦于将倾又如何,一旦危险过去,还不是翻脸无情,想杀就杀。
刹那间,陆抗二十五岁的心中却有了五十二岁才有的苍凉。
羊衜反应快,见陆抗神情不佳,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立刻给陆抗的主簿姚信使了个眼色。
姚信会意,出列祝贺陆抗。
诸将也纷纷起身,祝贺陆抗得储君信任,并表示愿意听从陆抗将令,死战不退。
陆抗回过神来,振奋精神,部署战事。
——
毋丘俭收到了曹芳的诏书,也很纠结。
曹芳不同意他的方案,要求他以守住濡须坞为主要目标,不必刻意攻取江心沙洲,稳则稳矣,却略嫌保守,有错失战机之嫌。
但他也清楚,曹芳这是为他着想,不想给他压力,并且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没说让你打,也没说不让你打。
能不能打,你自己酌情决定。
毋丘俭反复考虑后,找来了中坚将军曹兴、中垒将军夏侯绩。
目前魏军的战船主要就掌握在曹兴、夏侯绩手上,而且曹兴、夏侯绩奉诏增援濡须,除了筑堤守堤之外,没有直接参与进攻濡须坞的战事,求战之心最为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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