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的确很生气。
他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夏侯玄这个时候来行在,述职只是理由,为两个外甥女求情才是真正的目的。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只等在他面前演一场戏。
难怪先帝对夏侯玄不满。
在他的眼里,皇帝就算不是无足轻重,至少也是排在家人之后的。
面对先帝毛皇后的弟弟毛曾,他可以不假颜色。
面对妹妹的遗孤,哪怕这个遗孤是司马师的女儿,他也会想方设法保全。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的皇权还没有到一言九鼎的地位,可是你们这么做,也太欺负人了。
再想到夏侯玄的母亲德阳乡主坐视皇后甄瑜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缄口不言,曹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朕本想赦免她们,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能不略施惩戒。”曹芳一声叹息。“当初就不该心怀妇人之仁,乱了国法,坏了人心。”
夏侯玄僵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更没想到,天子在委他以重任,让他在关中试行改制的时候,会拒绝他的请求,甚至要严惩他的外甥女,并上升到如此高度。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应该怎么做。
是该强求,还是先忍一时?
没等他想出对策,曹芳挥了挥手。“告退吧。”
夏侯玄无奈,只得躬身而退。
——
曹芳很快下达了口谕。
羊徽瑜按原计划不变,到御营服侍张云英起居。
随她一起前来的司马兰、司马英送入辎重营。
按照惯例,司马师那样的重罪判决之后,男子或处斩,或流放,女子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为官奴婢。好一点的到宫里服役,差一点的就卖掉,甚至直接赏给将士。
送入辎重营,和到掖庭做苦役是一个道理。
虽说辎重营还有做营妓的可能,但是曹芳相信,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将领或者士卒真把她们当营妓。
曹羲会力所能及的保护她们,禁军中的将领也会自觉地维护她们。
正始四年以前,夏侯玄就是中护军,如今禁军中的将领还有不少是夏侯玄选拔出来的。
他这么做,惩戒的不是她们两个弱女子,而是想给她们求情的人,尤其是夏侯玄。
曹芳没有提改制的事。
如果夏侯玄心怀怨念,这事就只能暂时放一放,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说。
对皇权没有基本的敬畏,对皇帝本人没有起码的尊重,改制也改不好,弄不好还会把皇帝又改没了。
这件事影响不大,除了几个相关人员知道之外,绝大部分人都没听说。
羊徽瑜三人收到消息后,很是惊讶。
司马兰、司马英本以为有夏侯玄出面,她们一定能得到赦免,没想到反而加了罪,要去辎重营做苦役,顿时像天塌了一样。
出身将门,她们当然知道辎重营是什么地方。
就算什么事也没有,进了那种地方,清白也毁了,以后再想嫁一个好人家也是千难万难。
她们以泪洗面,甚至有心以死明志,绝不受辱。
但羊徽瑜劝住了她们。
作为罪人妻女,我们本来就很难幸免。之前能够脱身,是因为天子开恩。现在又加重惩处,也不过是你我应得的,又何必怨恨呢。
天子本非残忍之人,否则你我早就死于非命了。之所以先宽后严,应该是反感臣下勾结,不知进退,一时生气。
等他气消了,再求情,你们还有机会。
羊徽瑜的话起到了作用,司马兰、司马英虽然还在哭,求死之心却没那么坚决了。
与她们同行的羊耽收到消息后,一个人坐在房中,沉思了很久。
事出意外,他不得不重新评估形势。
天子不给夏侯玄面子,恐怕给他面子的可能性也不大。好在羊徽瑜没受牵连,依旧去张贵嫔处服侍。除了虞太后的面子之外,恐怕天子也是有意敲打夏侯玄,并不涉及他们羊家。
尽管如此,他见驾时也要小心些,不能惹怒了天子。
如今的天子,已经不是去年刚刚平定高平陵事变的天子。接连两次大捷之后,他已经牢牢掌握了兵权,说话的底气足了。
羊耽甚至在想,天子接下来会不会罢免夏侯玄的征西将军。
如果这样的话,那接任征西将军的大概率会是夏侯霸,而是自己的从子羊祜也能从中受益。
总之,这件事对羊家无害,他没必要主动惹事。
分析了利弊后,羊耽保持了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
相反,他提醒羊徽瑜,小心谨慎,做好自己的事,千万不要强出头,惹天子生气。
那是夏侯徽的女儿,不是你的女儿,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
夏侯玄都帮不上忙,你我更不行。
到达行在后,羊徽瑜与司马兰姊妹洒泪而别。司马兰姊妹去辎重营报到,羊徽瑜则来到了张云英的帐篷。
见只有羊徽瑜一人,张云英多少有些奇怪。问了一下,才知道跟着羊徽瑜来的两个人是司马师的女儿,被天子发配到辎重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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