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很焦虑。
作为一个在艰难、危险中奋战了一辈子,熬死了曹操、刘备两个枭雄以及无数俊杰,最终建立了大吴的天子,他发现了一个令人悲伤的现实。
他被两个年轻人逼入了绝境。
一个是曹芳,一个是陆抗。
说来也巧,两人都以稳健见长。
曹芳步步紧逼,一点风险也不肯冒。凭借着魏军的兵力优势,不仅扛住了诸葛恪的进攻,还将战线一步步地推回原地。
魏国大军已经包围了东兴堤,完成了攻城前的准备,即将展开攻击。
这是一个笨办法,却也是让人无懈可击的办法。
陆抗则不管他如何软硬兼施,就是不肯出力。五千陆逊带出来的百战精锐,居然无法在水战中突破刚刚练习水战不久的魏国北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偏偏他还拿陆抗没办法。
他相信,就算他派人彻查,也查不出姚信与谣言有什么关联。
孙鲁班说了那么多,却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全是猜测。
更让他郁闷的是,这两个年轻人都是自己的敌人,一个在外猛攻,一个在内生乱,他自己或许能勉力维持,子嗣中却找不出一个能和他们匹敌的。
百年之后,谁来对付他们,守护他付出一生心血的大吴?
孙权心跳加快,血往上涌,头皮发胀,满天的星辰也跟着摇晃起来。
“陛下!”一旁的宦者惊叫一声,扑过来扶住了孙权,避免了一头栽倒在地的危险。
孙鲁班听到叫声,赶了出来,见孙权倒在宦者怀中,双目紧闭,也吓了一跳,顾不上哭泣,立刻命人传太医,救治孙权。
她将孙权抱在怀中,连声呼唤,声音惶急,充满恐惧。
脚步声急响,孙峻赶了过来,见此情景,也大吃一惊,连忙喝道:“长公主,切莫高声,乱了军心士气。”
孙鲁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声。
孙峻俯身,将孙权从孙鲁班怀中抱起,匆匆进了卧室,小心翼翼地将孙权放在榻上,一边掐人中,一边轻声呼唤。
孙鲁班站在门外,掩着胸口,心跳加速。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太医赶了过来,围着孙权。
孙峻退了出来,见孙鲁班神色有异,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关切的问起孙鲁班的来意,以及孙权为何晕倒。
孙鲁班定了定神,将建业的情况说了一下。
孙峻听完,倒吸一口冷气,转头盯着孙鲁班看了又看。
“长公主,当真如此?”
孙鲁班有些不高兴,沉下了脸。“如此大事,我岂能妄言?”
孙峻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笑。
他是知道孙鲁班为人的,一开始的确觉得是孙鲁班夸大其辞。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孙鲁班再胡闹,也不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长公主有所不知。魏军包围了东兴堤,大战在即,天子在此驻军,就是为了等魏军久攻不下,再进军解围,逼退魏军。如果建业真的有事……”
孙峻咽了口唾沫,没敢再往下说。
如果建业真的有事,孙权必须赶回建业,就顾不上东兴堤和诸葛恪了。
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
在合肥城下,他们已经损失了近万人,诸葛恪遭到了诸将的质疑。如果东兴堤失守,诸葛恪这辅政大臣肯定是做不成了。
弄不好,诸葛恪本人都有可能折在东兴堤。
没有孙权主持,有能力并且愿意去救诸葛恪的人屈指可数,希望诸葛恪败得更惨的人倒不少。
见孙峻脸色不对,孙鲁班追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孙权为什么那么着急,以至于晕倒。
不过她不像孙峻那么悲观。
“你留下呢?”
“我?”孙峻不太自信。
“你可以留下主持大事,接应诸葛恪。”孙鲁班目光灼灼,越看孙峻越欢喜。
孙峻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可以留下,而且应该留下。
进攻合肥新城时,他也损失了不少解烦兵,急需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果能担任濡须督,接应诸葛恪,甚至保住东兴堤,还有谁敢说他无能?
万一形势恶化,魏军攻破了东兴堤,再来攻濡须坞,也是几个月后的事,到时候孙权已经解决了建业的事,可以再次来援。
“那……能否请长公主美言?”孙峻露出灿烂的微笑。
他知道孙鲁班有这个能力,劝孙权任命他为濡须督。
孙鲁班微微一笑,反问道:“我若保荐了你,你将来如何报答我?”
孙峻双手抱拳,深施一礼。“唯长公主之命是从。”
孙鲁班笑了,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你可要记住这句话,千万不要食言。”
——
“陛下,最新战报。”军情尚书郎毋丘甸快步走了进来,面带喜色,将一份带着汗味的文书摆在曹芳面前。
曹芳知道必有大事发生,立刻放下了手头的文书。
战报是毋丘俭派人送来的,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孙权率主力经过羡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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