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熙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小厮张春鬼鬼祟祟的将房门关好:“熙公子,门关好了。”
三太太早就吩咐过他,公子吃肉的时候,千万要将门看好了。
虽然这些肉都是用三太太的体己钱买的,但若是叫人瞧见了,到底不好。
谁能想到,钟鸣鼎食的陆家,如今的日子竟然连肉都不大能痛快的吃了呢。想起方才碟子里还不够塞牙缝的那一丁点肉,张春就觉得……嗯,陆家家主可真没用。
张春姓张,是三太太张氏的陪嫁,吃的穿的月钱等,通通都是由张氏补贴,和陆家不相干。
陆家家规,除了家主的随从,其他人等想要差使奴仆,可以,但要从自己私房里出。
张春用自己有限的见识想,这陆家,说到底,不过是一群陆家人挤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陆怀熙并不省得自己的小厮在想什么。他将那块暗藏玄机的糕点放在桌子上,看向张春:“你将它吃了罢。”
“那可不行!”张春急切道,“公子,里面可是藏了……”藏了好几块炖得香香的肉啊。
如此想着,张春都差点流口水了。
陆怀熙当然知晓里面藏了肉。自从两年前陆家的吃食越来越不大行之后,他阿娘就想方设法的从外祖家弄各种各样的肉进陆家来,再投喂他和弟弟怀宁。
也亏得阿娘有那心思,将香喷喷的肉严严实实的藏在糕点里,叫别人闻不到一点味儿。
陆怀熙的神情严肃起来:“叫你吃便吃。”
张春只得一脸愁苦地将糕点拿起来,掰作两半,露出被包裹在里面的肉来。
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顿时弥漫在狭小的房中,勾得屋中人喉头不由自主的食指大动。
陆怀熙一挑眉,伸手将糕点拿过来,低头嗅了嗅。
肉很香,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炖的。
这可不像是他阿娘的手艺,也不像是青妈妈的手艺,更不像是外祖家惯用的厨娘的手艺。
外祖家新换了厨娘?
张春赶忙道:“公子快尝尝罢,青妈妈说,这是蓝妈妈用新的方子炖的肉,可香了。”蓝妈妈是陆怀熙外祖母身边的仆妇,专门料理外祖母的吃食的。
陆怀熙没说话,用手拿了一块肉送进嘴中。
肉炖得极烂,入口即化,但那股香味久久停留在嘴中,叫人难忘。
肉虽然很好吃,但陆怀熙很克制。他只吃了一块,便又将糕点递给张春:“快吃了。”
张春也是省得自家公子性子的,只得从命将糕点吃个精光。
吃完糕点的张春抹抹嘴:“公子,我伺候您洗漱吧。”
陆怀熙拿了一本书:“不必,我还要看书。”
公子一向勤奋。
但公子也是怪,看的书也不是和科举有关的,而是各种各样的杂书。甚至还有如何种田的。
难道公子要去亲自种田不成?
张春摇摇头,陆家的一千五百顷地,租了一千三百顷出去,其中有一百顷是墓祭田,收入是专门用来祭祀祖先的。剩余的两百顷由分由族人耕种,饲养六畜。陆家虽是有田,公子却是不必亲自耕种的。
或是,其实熙公子亦想争夺家主之位?
就在张春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张春顿时精神抖擞,双眼灼灼地看着陆怀熙。
陆怀熙点头:“去吧。”
张春就是他的眼,他自然没有理由阻止自己的眼去看陆家发生的各种事。
张春却是很快又回来了:“公子,原来是山微叔公又病了,承疏爷正要去寻家主支钱请医工呢。”
这几日倒春寒,天冷,族中许多老人都承受不住严寒的天气,纷纷病倒了。
陆怀熙听他爹提过,族里备下的炭,刚过完年就用完了。
山微叔公身体又弱一些,这段日子已经请了好几次医工,吃了很久的药了。
外面陆承疏忽地大声叫起来:“如何没钱?偌大的家产在你手上拿着,你和我说没钱?陆承厚,你若贪了家产,不给我爹治病,我和你拼了!”
张春本来就没关门,陆承疏的声音从门缝传进来。
陆怀熙将书放下,走到门口。
家主陆承厚的声音不高,须得凝神才听得清楚:“陆承疏,你少血口喷人,我陆承厚就没有贪过半点族里的财产。”
“那为何没钱?”陆承疏的声音极高,“不光没钱,连炭都没有,你是想将老人们都活活冻死吗?还有,这些日子吃的都是什么玩意?我婆娘生了娃,连奶水都不够喂娃儿的!”
陆承疏是个粗人,一向是有话直说。
陆承厚的脸涨得通红,忍了许久的话终于憋不住了:“陆承疏,你不省得族里有多少人口吗?每日一睁眼,便是三千张嘴要等着吃喝拉撒!山微叔身体不好,你家的又刚生了娃,我已经很照顾你们家了!”
这陆承疏,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陆承疏仍旧大声道:“离州城里人哪个不省得我们陆家家大业大,陆家人脚一跺,整个离州城都要摇一摇!山衡伯做家主时,可不像你这般没有担当!陆承厚,你若做不了家主,便让别人来当!”
“你!”陆承厚气得要命,差点想动用家法,将这陆承疏拉下去打一顿时,忽地有人匆匆奔来。
“禀家主!山元叔公,驾鹤归西去了!”
“香珠儿啊,阿娘给你送火笼来了。”姚三娘提着装满炭火的火笼,敲响了虞香珠的门。
虞香珠开了门,赶紧将火笼接过,放在地上:“阿娘,我不冷。”
“傻孩子,可不许替爹娘节约钱。”姚三娘慈爱地看着虞香珠,悄悄道,“你外祖父可留了不少财产给阿娘,够用的。”
虞香珠也悄悄道:“女儿省得的,阿娘的荷包,鼓着呢。”
母女俩笑了起来。
“晚上可不准太晚歇息。”姚三娘殷殷叮嘱女儿。
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了。整日一心扑在研制香料上,说要给她挣很多的钱。
“女儿听娘的。”虞香珠保证。
姚三娘正要走,忽地听得从东边传来三声沉闷的钟声。
姚三娘皱眉道:“这陆家,又有丧事了。”
年前这样的钟声响了几回。陆家是大族,人口众多,老人驾鹤归西去也是常事。
姚三娘话音才落,又听得从陆家那边,再度响起报丧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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