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人员已经在上次磨合过，加之此次轻车简行，速度倒是很快，不过一天半就到达涿州城南六里的官道岔路。

　　 虽说再有三四天即可至河间府，但陪程老先生回来取书籍的沈长岁，无法再陪同沈小叶继续走。

　　 他交代道：“物美价廉从来都不会兼顾，你到了肃宁后，若从农户织娘手里拿货，必不能死压价格。

　　 钱这东西永远也挣不完，你压下的一文钱，可能在冬天多让那家孩子吃一碗饱饭。

　　 别嫌舅舅说教，我们也曾艰难过。”

　　 “不会的，我记着自己也是出身农家。”沈小叶给他保证。

　　 马车上听见他们对话的程老先生不禁连连点头，最后，目送车队奔驰而去时，他和沈长岁说：“你这小外甥女如果是个男孩，将来必为你之臂膀。”

　　 “她现在就是。”沈长岁暗自握拳，无论如何，必得明年中举，之后才能助小叶把布坊形成种采织染一条龙的产业。

　　 ……

　　 沈小叶一路前行不曾耽误，因为请了常老镖头，他们时间安排的得当，遇到些路霸拦路时，又有车队二十多号老兵在，不费多大力气就顺利通过。

　　 因为途中下雨，他们四天后到达河间府，这边最有名的就是驴肉火烧。

　　 林二牛道：“早知府城这么大，我们的皮货自己拿来卖了。”

　　 “河间可不缺皮货，光是每年的驴皮就不知会有多少。”常老镖头引着众人来到府衙附近的一家小店，此刻还不到晚饭点，正好不用等位置。

　　 沈小叶则问：“驴皮不熬阿胶么？”

　　 “那得鲁地东阿的才行，别处养的驴，差点意思。”玄妙闻见卤肉的香气，不禁挑剔道：“山楂放多了。”

　　 “哈哈，道长有所不知，他家老客多，就喜欢煮熟烂的肉。”常老镖头率先进来。

　　 紧跟着他们二十几号大汉进门，店主吓了一跳，“诸位客官？”

　　 “店家，先上二百个驴肉火烧，好吃实惠的话，明早再打包二百个。

　　 现在上你家的招牌菜吧，五桌。”这边桌凳不像大车店长桌长凳的，标准八仙桌坐八人正合适。

　　 沈小叶向来不小气，吃饭上尽量让大家吃饱吃好，且还给大家叫了水酒。

　　 这次车队没带货，存在大车店后，二十八个队员全体都来。

　　 他们之前回家，还担心陆四公子没有回来，这个月大家怕是要打零工去了。

　　 不成想，先是有陆大公子出面召集大家安抚，后有沈姑娘再度雇用。

　　 可惜那两个在大同接私活的兄弟，因小失大再不录用了。

　　 众人入座时，自不会与几个女的坐一桌，就连林表叔和常老镖头都没有，因为他俩带着二牛和壮壮凑到队员桌上，看好四桌。

　　 一下开满五桌，喜的店主赶紧吆喝后边的婆娘和孩子们招呼客人。

　　 他这边带着伙计迅速切肉上菜打火烧，虽说一下出不了二百个，但打出几十个还是很快的。

　　 现烤的火烧用刀划刀，填入驴肉和肉冻，咬一口焦香，配上热汤，美死个人儿。

　　 沈小叶就特别喜欢吃肉冻多的，连吃两个之后居然还觉得不过瘾，但店主此刻供应不大来。

　　 小玄猫更喜欢吃炸灌肠和蒸饺，沈小叶不好意思催，也只能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羊肠汤。

　　 边上玄缘见她老瞄炉子，很贴心的把自己的一个让给她。

　　 她摆手谢过，刚要说话就见有两个人身穿缎面衣袍的文士进店，其中一个转头看见她，意外之极：“沈小姑娘？”

　　 “谭县丞。”沈小叶连忙起身抱拳，另一桌的常老镖头认出他，也赶紧起身行礼，众人跟着站起。

　　 谭县丞身边的人笑道：“现在早已是肃宁县谭县令了。”

　　 沈小叶闻言眼前一亮，忙走过来道：“这是他乡遇故人了，我们明天正好要到肃宁去，不知能否有幸与谭知县同行？

　　 来来来，相请不如偶遇，店家速速再开一席，先上驴肉火烧和羊汤。”

　　 “来了。”店主就在府衙附近开店，见的当官的多了，反而不大怯场，并动作神速的端盘过来。

　　 主要是侍侯的好了，多数当官的打赏也丰厚。

　　 而京营老兵们还带有武人习性，对个七品县令，倒也不惧，在沈小叶示意下坐回，将猜拳之类停下，继续吃喝。

　　 这边常老镖头收到她的眼色，马上近前来请两位入座，他也是灵河县牌面上的人物，与县衙主官小吏宴饮非是一回两回。

　　 谭知县身边的人原以为同年会拒绝，不想他大大方方的入坐，还向小姑娘招手，“坐，你是到肃宁买布的吗？”

　　 “正是。”沈小叶也不扭捏，坐在了常老镖头的下首，另一桌的林二牛在自家老爹愁容泛起时，很有眼色的过来这边给几人执壶倒茶，并顺势坐在了最下首帮忙接盘。

　　 谭知县记得他，不曾想仅一年时间，这个当初见官还有点害怕的小少年，已经能在自己面前收放自如。

　　 他笑道：“嗯，我们县里的布的确不比南布差。

　　 新近有几个村子的棉花大收，你来的正是时候，也可以为明年预先订货。”

　　 原来如此，他朋友总算知道了他为坐下，盖因去年夏天为武家为首的好几个布商在肃宁过分压价，造成流血伤亡后又纷纷撤走，导致后半年农户的棉花和布滞存。

　　 大布商联合不来收购，仅靠自产自消太难了，而且讲真，下边农户织出的布质地参次不一，总这么下去不行。

　　 自己这位同年上任后，积极奔走出清部分，又在劝导农户改棉种粮时，发现当地土质种棉比种粮收益高。

　　 今年的棉花收成好，意味着明春又有大量布匹的出产，肃宁虽隶属沧州，但距离将近二百里，对农人来说，出行一趟不易。

　　 忙一年织出的布仅靠近处买卖根本吃不饱，再是硬通货你卖不上价白搭。

　　 谭知县正是因此，想问问沈小叶能吃下多少，还能不能再招徕同行收购更多。

　　 两方在饭桌上友好交流着，沈小叶道：“据我所知，武家还是有意重回肃宁的。”

　　 谭知县道：“不成的，最起码明面上不行。

　　 当初就是他家布行管事，把人打伤的，附近好几个村对他们很有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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