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卧底
武人的爱憎总是那般分明。
特别是西凉武人,那是莽夫中的翘楚。
因此——
这份礼必须备得极厚。
礼越厚,朱厌待他们越亲近,才会将那小儿的恶再加重几分。
既是共谋大事,那就不能只让彭氏一家来出这份礼。
寇家主举起案几上的茶碗,可谓同仇敌忾:“只要能赶走那小儿,还我平昌城往日的安宁,便是叫我奉上百金,又有何不可?”
“寇公所言在理。”另有士绅敲边鼓:“此子行事阴狠,若不趁其在平昌县的根柢未深将之拔除,来日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徐赉。”
想当初,临莒县可是苦徐赉久矣。
马家主亦从案几上拿了茶碗,冲着彭家主道:“我等见识浅薄,不及彭公深谋远虑,却也知晓,此害不除,我等必将日日活得胆战心惊,彭公既已有应对之策,我与在座的各位,一定唯彭公马首是瞻!”
他们自认已经够厚道,是那小儿太守得寸进尺了!
现在建坞堡,只怕下一步,就是侵吞他们名下的田地。
毕竟,当年孟羡在雒京城就是这么干的。
雒京世家怕孟羡手里的西凉军,捏着鼻子认了,可他们凭什么要如此忍让一舞勺小儿?!
彭家主将目光扫过下首那一张张愿与他共进退的脸庞,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我与诸位勠力同心,待得朱厌出手,必能令那恶狼畏惧而逃!”
有岳家撑腰又如何。
在一言不合就送你全家捅套餐的西凉军面前,出身岐川王氏的太尉王扬姑且需要低头,区区青羊刘氏、陈留姜氏,能奈何?!
彭家主也察觉马家主的欲言又止。
“廷之可是还有顾虑?”
喊人表字,无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马家主道出心声:“我等行事,可要知会方公一声?”
不成想,他的话音未落,彭家主就冷了脸。
“彭公?”
彭家主将茶碗放回去,才接过话:“我遣人去请方正文,他却托病不来,今日我等商议之事,诸位当真笃定,若被方正文知晓,他必会站在我等这边?”
这番话,问得屋里只剩下一片呼吸声。
马家主等人,面色有些不好。
然而,谁也没觉得彭家主生性多疑。
一旦送礼之事被人告发至小儿太守跟前,也就给了对方留后手的机会,甚至,对方知道是他们在作怪,以那小儿睚眦必报的性情,怕是要与他们不死不休。
隐田之事还历历在目。
小儿奈何不了雒京城里的朱厌,平昌城的诸家,可是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十几岁就敢杀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也有士绅说出自己的忧虑:“我等派人前去雒京,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更别说太守需朝廷任命,等新太守入郡,最快也得一两个月以后。”
到那时,新太守是来了,平昌城外的坞堡也该盖顶了。
但他们送朱厌厚礼,不就是为阻止那小儿建坞堡?
“我知诸位所求,”彭家主再开口,已是一副成竹在胸之姿:“所以,方才我已作出安排。”
话落,也击了击双掌。
随着掌声起,管事也领二人踽步入内。
马家主将目光投向管事身后穿着洗发白短褐的一老一少,“这是——”
彭家主淡淡一笑:“此二人,乃我彭氏豢养的匠人,我听闻那小儿到处招木匠,眼下,正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众人听懂。
彭家主这是要安插人进去。
建造坞堡的时候,累死一两个人的情况,是极为常见的。
时运不好,砖墙倒塌压死人都不稀奇。
彭家主要做的,就是命人记下建坞堡过程中的‘不法’之事:“他假托太守之名,强括良田,私建坞堡,令平昌百姓苦不堪言,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实为北海郡一霸,敢问诸位,若为使君,治下可容得下此人?”
自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寇家主等人,默契地相觑一眼。
再不济,也得将此人打包逐出郡去。
意识到彭家主是想引新使君与那小儿相斗,而他们,便是那隔岸观火的渔翁,无不佩服彭家主的手段老辣。
但凡能主政一方的两千石,无不出身世家大族。
旁人忌惮姜刘两姓,若同为阀阅世家呢?
寇家主含笑,又拿过手边的茶碗:“彭公此计,大善也!”
其余士绅的赞叹亦发自肺腑——
“我等,不及彭公多矣!”
彭家主端坐上首,笑容深藏功与名:“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诸位,耐心等待便是!”
次日一早,彭家主就命匠人父子装作流民出城。
在牛顺父子的眼里,不管是在庄子上干活还是去建坞堡,两者是没啥区别的,顶多是,城外的风有些大,吹得他们短了一寸的裤管子不断后贴。
那坞堡就建在林氏隐田不远处。
说起来,去年他们父子还做了一架耦犁来田间试耕。
而彭家的隐田,与林家的地只隔河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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