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殿来,皇后娘娘却连个正眼都没给桑枝。桑枝站着,皇后娘娘端庄得体的坐着,却没一个人开口。原是有着满腹的话,这会儿却觉得张不了嘴。许久,桑枝轻声道,“皇后娘娘——”
“来人——”皇后却在她开口的这一瞬打断她的话,蔡婉芸闻声进来,皇后娘娘就着蔡婉芸的手站起来,身后有宫女托着她的凤袍。有条不紊的安静进行着,待妥当后,皇后才看向桑枝,对她淡淡一笑,“本宫有要紧事,去慈宁宫迟不得。有什么事,等本宫回来再说。”待被扶着走到门口,皇后又顿住,没回头轻声道,“你自便。”
随即在宫女簇拥下离去。
远远地,直到出了坤宁宫的大门,皇后才停下来,回头看这座宫殿。她轻轻开口,“蔡嬷嬷,你说,她会等本宫回来吗?”
“会。”蔡婉芸低着头回答,“皇后娘娘让她等着,她一个奴才哪敢不等。”
皇后娘娘唇角勾出一丝自嘲的笑,“本宫还说了,让她自便。”
“就算这样,但凡她有点眼色,也绝不敢不等着。”
“呵。”皇后娘娘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只道,“本宫给她机会了。”说完继续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身后跟着十多个伺候的宫女。
桑枝注视着皇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中掠过一丝怪异感。然而她并未多想,皇后让她等着,她便等着吧。左右也没什么事,她默默待在坤宁宫里,竟觉得比在钦安殿还要安在。然而没坐一会儿,桑枝心里咯噔一下——除夕!她这次是又要等到皇上过来,和皇后共度除夕吗?桑枝刷地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走。站起来的时候,她却又停住了——走?逃到哪里去?逃不掉的。除非是跟着王常月离开。然而她心里已然知道,素勒没有让她彻底绝望,她根本不可能绝情离开。
女人啊,总是为情生为情死。她林文澜也难逃此性情。
她又缓缓坐了回去。总要有个办法的,总不能指望着自欺欺人一味逃避,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怎能继续这种进退维谷的困境。桑枝的脸庞映在烛火中,让人看不起表情。许久,她默不作声地等着,数着闪烁的烛火,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动静。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深更半夜,守岁已过,该来的终究会来。
桑枝起身,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
皇后娘娘与皇上并行,刚进门就迫不及待想找宫女问话,然而也只是一顿,她并没有开口。何必问,内殿就在眼前。很快,她跟着皇帝回到内殿,刚一进门,就看到一旁垂首站着的人。
桑枝低着头,没有看到皇后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突然亮起来的眸子。她恭顺地站着,想着也许自己该退下了。
然而,皇后娘娘着人伺候皇帝脱下外衫,却径自走到桑枝面前,毫无预兆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她的手。桑枝心中一个惊跳,一抬头正对上皇后娘娘微笑的眼睛。她不明所以,却听皇后娘娘道,“桑枝,药呢?”
桑枝眉心一跳,无声道,“药?”
皇后娘娘皱眉,“本宫近来身子不适,夜夜总要靠着御医的安神药才能入睡。”皇后眉目低垂,对皇帝说,“臣妾这才知道皇贵妃往日的辛劳,董鄂姐姐蕙质兰心,又向来身子骨弱,听御医们禀报近来身子愈发不好了,皇上,臣妾心中很是不安。”说着,皇后使了个眼色,殿内的宫女都识趣地尽数退下,只有被皇后拉着手的桑枝没法走。
皇帝显然很满意今夜皇后对董鄂妃的态度,“皇贵妃近来确实身子不大好,朕也心忧不已。”
“皇上,”皇后仍旧拉着桑枝的手,却对顺治帝说,“桑枝原就是承乾宫出来的,是董鄂姐姐看臣妾手上没个得力人,特地割爱送来的。董鄂姐姐如此识大体,臣妾近日想来十分惭愧,往日着实不该孩子心性,反倒白白辜负董鄂姐姐的一片心意。”她这才松开桑枝的手,走到皇上面前跪下,“今晚既是除夕夜,臣妾虽然十分思念皇上,但……”皇后越说声音越低,“但一想到皇贵妃姐姐如今缠绵病榻,臣妾却要和皇上……鱼水之欢,臣妾纵然满心喜悦,可总觉得于心不安。”皇后叩首,“皇贵妃姐姐对臣妾百般照拂,臣妾深感其情。既然臣妾忝居中宫之位,就不该只顾一己之私,皇上!”皇后说的泫然欲泣正义凛然,“臣妾恳求皇上能在新年第一天陪着皇贵妃姐姐,皇上天命之子龙体康健,有长生天庇佑,若得皇上相伴,皇贵妃姐姐定然能消灾去病早日康复。”
桑枝听得目瞪口呆,好一番入情入理冠冕堂皇的话!
不过宫里是讲究这个的,除夕守岁后就进入了大年初一,这是一年之始,凡事都要求个吉利。皇帝听得动容,扶起皇后道,“自从皇后掌管中宫以来,越来越识大体了。”
“皇上,臣妾是自己去做这些事,才知道中宫之事劳心劳力。想来也只有董鄂姐姐能有此才干,将中宫掌管的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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