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已然腊月下旬,离过年约莫还有十多天。自那日后,皇后娘娘再没来过。而桑枝在景仁宫变得中规中矩谨守宫规,再不敢有半点失礼之处。
恪妃不似皇后习惯桑枝的“没规矩”,她向来习惯等级分明的状态。初时桑枝举止还令她奇怪,后来变得规矩恪妃也只是一时有疑随即反而习以为常。不过终归待桑枝还是有礼的,毕竟是坤宁宫来的人。
再想想上次皇后来的那天,景仁宫宫女来报,皇后娘娘竟然发怒地踢了桑枝一脚,责怪桑枝没规矩——恪妃就有种微妙的感觉。皇后娘娘为人向来温厚,还从未见过皇后发火动手,噢,动脚的。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桑枝惹得皇后娘娘发怒,那按理说皇后娘娘大可直接杖责处罚,何况已经气到自己动脚了,怎的后面反倒没动静了?正常情况下,一个奴才把主子气的自己动手,那基本这个奴才也就玩完了,至少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然而——
桑枝安然无恙。皇后接下来并没有任何指示。
恪妃是真看不懂了,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揣摩不透,绞尽脑汁险些熬出白头发来,最后气馁地决定放弃。太累了!恪妃娘娘哀叹,心想自己又不夺//权,明哲保身就够了。就做个闲妃也过这么累,恪妃娘娘心里苦,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别人的事由别人去。
可怜桑枝十多天来惴惴不安,心绪不宁。她仍旧随身带着皇后娘娘还她的锦囊,里面的安魂符却只剩些碎渣渣。以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现在十多天没见着皇后的面,桑枝反而有种自虐似的解脱感。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聒噪:素勒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是耶?非耶?不得为苦,得亦苦,桑枝忍不住叹气连连。叫景仁宫的宫女看不下去:大过年的总叹什么气?多不吉利。
桑枝只好忍着。但心底那个声音却压不住,她发自内心地想知道素勒是不是对她动心了。到底只是身居高位的占有欲作祟,还是真的心里有感觉?这样想着的时候,好像被素勒打过的脸又有点疼。桑枝摸摸自己脸颊,苦笑不已。一会儿觉得素勒不可能对自己动情,一会儿又忍不住希冀皇后娘娘的心里是有自己的,这时又开始害怕,害怕倘若皇后真动了心该怎么办?皇上容不下,太后也容不下,惹得皇后动心到底是爱她还是害她?
一个人天天内心戏翻江倒海,以至于夜不成寐食不知味,本来就没养回来的身子骨更迅速的消瘦下去,一脸憔悴几乎形容枯槁。恪妃看见吓了一大跳,硬把桑枝按在桌边强令她吃饭。
“你怎么瘦成这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景仁宫虐待你呢。到时候皇后娘娘看见得怎么想,本宫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恪妃忧心忡忡,按住桑枝,“从今儿起,你和本宫一起用膳,这些你必须吃完。”说是一起却并不是一桌。恪妃命人在一旁给桑枝另置一桌,顿顿看着她吃,勒令她必须吃完。
桑枝味同嚼蜡,却也不敢不从。
恪妃瞧着她眼中的红血丝,一看就知道睡眠不足。不过恪妃是不会给桑枝请御医的,她不可能为奴才做事。只是道,“后天除夕,除夕前一天老神仙会到钦天殿,到时候你跟本宫一起去看看。”
老神仙,不就是当今国师龙门派的王常月道长?桑枝猛地攥紧藏在衣袖里的锦囊,好似看到了救星。她现在关心则乱当局者迷,脑子乱得像打了结的线团,寸步难行。劳神费心千头万绪心力憔悴,桑枝觉得自己快被耗干了。再次听到国师的消息,桑枝仿佛找到依托似的心神安定下来,竟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桑枝醒了个大早,原是打算等着恪妃给皇后请安完自己跟着去,不曾想恪妃道,“今儿你跟本宫去坤宁宫请安。”
桑枝心里一紧,莫名地有些抬不动脚。不过她没得选择,恪妃是下命令,不是商量。
坤宁宫啊。
恪妃施施然进去,后面跟着桑枝。桑枝早对坤宁宫熟门熟路,再次见到坤宁宫中一干熟悉的面孔,心中滋味着实难言。
皇后已然端坐正中,旁边是站着伺候的蔡婉芸。皇后原本面带微笑听其他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会儿一抬头看见恪妃,紧接着就看见恪妃身后的桑枝,霎时间脸上的笑容就敛去三分。皇后娘娘一变脸,底下坐着闲聊的宫妃顿时心思各异紧张起来。这些日子以来,皇后娘娘日渐执掌中宫大权,处理各项事务,宫妃们都看在眼里。有点眼色的就都能看出来,坤宁宫这是要抬头了。因而哪怕往日暗地里曾不大瞧得上坤宁宫的,现在也都主动巴结起来。再者说,皇后娘娘对后宫诸事处理得当,手段沉稳,颇有皇太后之风,一看就是太后调//教出来的人,再加上皇后本来就备受太后庇护,故而大家对中宫的敬畏日益加深,坤宁宫的威信仅次于慈宁宫了。这会儿本来大家有说有笑的闲聊,忽然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没了,自然让一直暗地观察皇后脸色的各位宫妃心都提了起来。那些原本说的开心的宫妃更是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或者怎么样,而没开口的就有些幸灾乐祸暗自想着到底是谁触了皇后霉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