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次尝试, 两后,易弦终于可以用拉坯器做出一个像样的杯子了。
这时,工坊里贴着墙的木架上已经放了大大五六十件陶器。
大不同的碗、盘子、茶杯,用来储物的带盖儿的方盒圆盒,还有陶缸、陶罐、水盆等等。
大多是用模件倒出来的, 也有不少是手工做的。
有两对碗是何田做着玩的, 的那对碗底拓上一片叶子, 大的那对在外边上贴了个狗头。
盘子也有很多手工做的。
易弦用拉坯器的技术只能算是勉强合格,但是审美水平还是有的,盘子嘛,其实就是放食物的平面, 边缘稍微翘一点就行了。
捏泥巴谁不会啊?于是他就做了好多盘子。
工坊里也有擀面杖、刀等等工具, 他擀面皮一样做了几个不甚圆的盘子,用竹刀雕刻出叶脉, 在泥胚未干的时候卷曲边缘,竟是一片荷叶的样子。做得兴起了, 易弦干脆做了一套器具,荷叶盘荷叶碗, 莲蓬荷花香座,再用拉坯器做出杯子后,杯子的手柄就做成一朵妖娆的荷花, 杯身上浮雕着莲叶朵朵, 婷婷新荷, 莲叶下还藏着几条鱼, 杯盖是朵盛放的荷花,还有个莲蓬捏柄。
何田在他最后修整泥胚的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不停地“哇”,让他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
但是,表面上,他还是装出“这没什么”的样子,抿抿嘴,把杯子泥胚递给她,“烧好了送给你。”
何田心翼翼捧着泥胚看了又看,笑了,“当然得送给我了,都写着我的名字呢!你不是过么,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你还记着我的这句诗呢!”易弦也笑了。
两人本来相视而笑,正笑着呢,不约而同脸红了,又一起别开头。
前一刻还欢声笑语的工坊,顿时静得尴尬。
何田心想,怎么突然间四下这么安静呢?静得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
但其实,森林中没有一刻是绝对安静的。夏日午后的风吹过树林,带着草木花香,不远处林子里鸟雀叽叽喳喳,还能听见池塘里鸭子嘎嘎呱呱,工坊一角,麦卧在地上,用爪子拨动一个泥巴球自娱自乐。
她心地把陶杯的泥胚放好,偷偷用眼角瞄向易弦,谁知道,他也正在歪着头看她。
两人目光一触,又一起笑了。
何田家上一次开窑烧陶是差不多六年前了。
每次烧陶都是项巨大的工程,不仅要耗费体力时间,还要消耗很多资源:木柴。
要让炉窑温度达到一千摄氏度以上,并保持好几,以何田家的陶窑大和以往的经验估计,需要差不多三大堆木柴。
山民们计算木柴的单位“堆”不是很精确的计量单位,大约是指底部两米乘一米半,一人高的一堆木柴。
这样的一堆木柴,把一根长七米以上、最粗的直径达到半米以上的浮木全都劈成臂长短双手合抱的大,就差不多了。
要烧一窑陶器,就会将本来留给冬季使用的木柴一下子消耗掉近四分之一。
这些木柴得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赶快补上,不然,第一场大雪过后,再想砍柴,就难得多。
大雪会让树林的样子变得陌生,要找到合适的树就会往常困难,在户外,握着斧子的手会在寒冷中变得麻木,每挥动一次工具,手指都像被无数针刺着,脚趾、耳朵、鼻尖、脸颊全都冒着被冻赡风险,砍了一会儿柴,你身上流出的汗很快变成一层贴着身体的冰冷,让你失去宝贵的体温,如果倒霉的话,再因此生病,然后,辛苦拖回家的木头并不能立刻就用,因为树干里面还有很多水分,这种潮潮的柴就算点着了,也会冒出可怕的烟,搞不好还会使人中毒。
去年的冬来得比往年要晚一些,直到十月才下第一场大雪。但这通常意味着,第二年的冬会提前到来。也许,今年九月中就会下大雪。
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更漫长的冬,和更庞大的对木柴的需求。
为了补足木柴储备,何田和易弦在烧窑之前要先去砍几棵树带回来。
在河对岸,靠近河岸的一片云杉林因为长得太过茂密,去年秋,有几棵树开始倾倒,压在别的树上,树根也露出地面一部分。这是树林自然的新老交替。
这几棵树每棵都有六七米高,要是能把它们运回来,那就太好了。
何田的计划是,把树砍倒,拖拽到河边,用藤索几根捆在一起,做成一个木筏,她踩在上面,用竹篙划向下游,再拉到岸边,拖回家。
如果可以成功,那么一次就能补齐所需的木柴。
可是这个计划充满很多变数,首先,那些树在春季涨潮的时候有没有被冲走?会不会其实已经躺在柴房里了?
然后,能不能顺利拖拽到河边呢?木筏在渡河的时候会不会被冲散?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和易弦去了。
夏季的森林是猎食动物活跃的地方,但现在至少比秋要安全。到了秋,动物们也感到寒冬将至,抓紧时间囤积营养和脂肪,因此变得更加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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