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
距离夜袭兵败已经过去四日,完颜宗望的帅令下,女真东路军猛烈的攻城也进行了四日。
如今的大名府摇摇欲坠,城内宋军士气消沉,而城外金军士气大涨。
到了此番局面,金军开始了劝降,而城内的宋军也有人萌生了受降之意,只是无人敢提。
一身甲胄的杜充满脸愁容,独自踱步于府衙堂内。
如今的他,最愁两件事。
其中一件是金军猛攻大名府,眼看大名府就要被攻破了。若是城破,他要选择为大宋效死,还是叛国?这时一个问题,而且就算他为了活命愿意背叛大宋,投降金国,完颜宗望会收他吗?
而另一件,就是自己指挥不当,导致八万大军出城夜袭,溃逃入城者不足两万。这件事无论是让宗颖知道,还是宋徽宗知道,他杜充都难逃罪责,因此掉脑袋也极有可能。
堂外,守门士卒的声音传来:“启禀杜帅,罗将军求见。”
闻言,杜充停止了独步,朝门外望去:“让他进来。”
中年将领得到应允,走入了堂内。
而这位姓罗的中年宋将,名唤罗良,六年前在太原给金廷礼仪官安排乐妓,讨好金人。
只是弄巧成拙的是,那三名乐妓不知是何身份,不知受何人指使,将金廷礼仪官和金廷传译给做掉了。
这件事的发生,使得宋金再无结盟的可能,反而再次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敌人,致使如今宋金大战再起。
当然了,也是因为如此,罗良并没有被问责。
毕竟宋金已经不死不休了,还有什么必要为金廷礼仪官讨回公道。
走到杜充身前,罗良拱手禀道:“启禀杜帅,如今大名府局势不容乐观,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末将斗胆,还请杜帅下令弃城南撤,退守黄河。”
“弃城南撤?”杜充皱眉不悦,“你知道若是让陛下知道本帅弃城南撤会是什么下场吗?”
“但杜帅也应该知道,女真破城意味着什么,如今这局面,取舍应当机立断。”
“不行。”杜充开口拒绝,脸上有着惧意,又道,“弃城南撤,本帅难逃问责,就算秦相为本帅说话,也难以脱罪。”
罗良见劝不动杜充弃城南逃,只得说出自己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
他谨慎地看了眼门口,然后轻声对杜充说道:“杜帅,末将还有一计,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讲,快说。”
罗良顿了顿,才道:“实在不行,我们打开城门,降了吧?”
“大胆。”杜充怒喝,“如今大敌当前,你居然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语?你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罗良见状,连忙解释:“如今局势明朗,杜帅一世英名不会看不到。大名府定然守不住,届时金军破城而入,肯定会因为我们顽固守城而大开杀戒,但我们若是主动开门受降,全城军民不仅能免遭屠戮,杜帅也能逃避问责。”
“本帅能逃避问责?”杜充明知故问。
罗良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杜帅,此次夜袭失利,我军死伤惨重,如果因此大名府失守,来日回到京城,就算有秦相说话,末将觉得,杜帅也难逃问责。”
罗良的这番分析,作为当事人的杜充怎么会没有想到。
只是开门受降怎么听都不是一个好主意,但若是不投降,杜充自问,自己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这一刻,他心中满是懊悔。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下令夜袭金营,而是握着重兵死守大名府。
毕竟大名府易守难攻,加上十万大军的庞大兵力,他女真东路军岂是好攻破的。
罗良见杜充由怒喝自己到思忖这件事,继续循序渐进的说道:“杜帅,如今大宋之势去矣。别说挡不住北面的女真,西南的叶贼又岂是好挡住的。依末将看来,这大宋江山是保不住了。既然保不住,我们何不另谋出路。至少将来面对叶贼,金国还有一战之力,而不似大宋,前后皆敌,局势危急。”
罗良字字惊人,杜充听了,却是觉得有些道理,以至于心中权衡着一些事。
叛国之名断然不好,但是不叛国的情况下就会死,谁又能不叛国呢?
郭药师,叶贼,不都是为了活命,一个叛国,一个造反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杜充自然也要先考虑自己的生死,考虑自己未来美好的路途。
于是乎,杜充的帅令下,永平六年正月十三,大名府三万守军主动开门受降。
是日申时,完颜宗望坐在了府衙正堂的上首位置。
下方两边的座位上,坐着十几个女真东路军的大将,堂下站着的五人,是杜充为首的五名宋将。
此时,完颜宗望一脸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反观杜充几人,皆面露窘态,甚至还有谄媚。也有属于宋将张俊一人的疑惑和不解。
当然了,完颜宗望并不在乎杜充几人的种种表情,只是开口缓缓说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就是这样的俊杰。以后只要效忠我大金,本王不会亏待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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