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书肆消磨大半日才结伴离开,计善书抄了一半,最后索性将其带回家接着抄。
等人走后,胥姜才回过味儿,望着消失在街口的马车久久无语。
这书估摸着是有去无回了。
果不其然,晌午过后,计善便差人送来银钱,让胥姜写了售契,将那套《文法》据为己有了。
胥姜捧着银钱哭笑不得,心头不禁腹诽:贼精贼精的老狐狸,不愧叫‘书痴’。
不过胥姜心头却无半分不情愿。同样是先斩后奏,计善与半斗山,一个求书,一个求财。可计善对书的渴求、对文章的欣赏,却让她生不起丝毫抵触,反倒觉得这是一桩趣事,雅事。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真。
真,所以才情愿,才堪托付。
她收好银钱,进屋裁纸誊抄剩下的县志,抄完便可交差。近来因笺谱风波,书肆的买卖兴旺不少,连带着那套蒙学诗集又热卖起来。
等此事一了,梁墨手中刊印的活儿一完,她拟订已久的计划也该提上章程了。
该刊新书了。
对于新书她心头早有盘算,不过书肆如今依旧只能经国子监而刊印,这书还得请几位先生勘验掌眼。
这也是她办品书宴真正的目的。
算算日子,请曹叔定制的矮榻和木榻应当快做好了,胥姜也着手选书、理食单、定日子,写请帖……忙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继圣与半斗山的争斗也越演越烈,半斗山抖出继圣书局孤本绝刊造假、参假之事,然后举办了一个鉴书大会。
胥姜也收到了鉴书大会的请帖,她打开请帖一瞧,嘴里的半口茶顿时喷了一桌。
这半斗山竟将鉴书大会举办的地点,选在了继圣书局对面的泰康酒楼,这跟骑在周善才身上扇他巴掌有什么区别?
这周善才能忍?
这酒楼也够胆色,这烫手山芋也敢接,胥姜不禁佩服,又不禁蠢蠢欲动。
这种热闹谁能忍住不去?
不过她不能应半斗山的邀请而去,得‘顺路’。
这半斗山给她下帖子,可没安什么好心,八成是想借她拱火,她才不去当这根柴火。
‘顺路’的不止她一个,她骑驴来到泰康酒楼前,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挤在一辆马车里,伸着脑袋等着看热闹的袁祖之和胡煦。
正准备过去打招呼,就见曾追自人群里钻出来,利索的爬上了马车,将车上两人挤进了车内。
也是,这样的场面怎少得了他?
胥姜过去,敲了敲马车,曾追掀开车帘,一见是她,顿时了然一笑。
“就知道少不了你。”
胥姜一哽,他好意思说自己?
胡煦与袁祖之齐齐冒头,一见她脸上皆露出欢快的笑容。
胥姜看了看四周,见人越来越多,便提议将马车停到路边的一株大树底下,以免造成堵塞。
几人一致赞同,随后挪车躲到树下。
这个位置也好,能看到酒楼楼上的阁道,二楼阁道里,面向街道设有鉴台,鉴台后坐的那人正是万年县那位干瘦却精明的主簿。
胥姜因陆稹之事与他打过交道,是个办事公正的人。
主簿左右,还各坐了四人,一排数过去,总共九人。
“我方才已探听清楚了,左边穿蓝色锦袍那位便是半斗山的东家,叫罗晏,他身旁坐着的是其他书局的人,来替他助阵的。右边那几个年纪大的,是此次勘验真伪的鉴官,都是些有老匠人,内行中的内行。当中那位是县衙的主簿,是请来做公证和出鉴定文书的。”曾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阵势,瞧着要跟继圣书局来场硬仗。”
原来方才是去刺探军情去了。
此时酒楼里外都挤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这么多双眼,这么多张嘴,当众验真伪,一但验出假货,那继圣书局的名声便彻底完了。
只是这般声势浩大的声讨,周家人却任由其顺利举行,这让胥姜隐隐有些不对。
“这周善才能坐以待毙?”
几人看向继圣书局,他们门前也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可却未见周家人,也没见那两名管事,门口只有两个堂倌看守,拦着不让进人。
平静得有些诡异。
胡煦也觉得反常,皱眉道:“想来正憋着招呢,咱们再等等看。”
袁祖之扯胡子,冷笑道:“既然作假骗人,便迟早会有今日,我倒要看看,这继圣书局如何收场。”
“看那边!”
“来了来了!”
“马上要开始了。”
没过多久,街上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二十几名手捧书籍字画之人,两两并行地劈开人流,来到酒楼前,鱼贯而入。
人群沸腾了,纷纷伸长脖子往楼上瞧去。
随着一声锣响,罗晏起身来到围栏前。他满意地朝楼下扫了一圈,随后朝着继圣书局的方向高声宣布:“鉴定开始!”
众人屏气凝神地望向二楼。
守在楼道口的管事开始叫号。
“第一位。”
一名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捧着书籍上前,然后先拿出契书递给管事,要等管事核对真假后,才能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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