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肆的整修正有条不紊地进行,如曹叔所说,刷墙和补砖两日便完工了,这墙重新一刷,破落之感顿去大半。
胥姜把自东山带回来的花花草草,种了些在门前和通往角门的檐廊旁,另留下两株桃树,剩下的皆由楼云春带回楼宅栽种。
留下的两株桃树,一株送到了南山书塾,林夫子将它种在了书塾后院的墙角下。另一株胥姜种在了书肆后院的角门边上,那处日照好。
就是要防止犟驴过路时去啃食。
胥姜盯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小树苗,扭头对院里的犟驴警告道:“敢啃它,就将你做成驴肉火烧。”
犟驴转身拿屁股对着她,全当没听见。
胥姜朝它扬了扬巴掌。
在东山买的酒也送到了,胥姜与农人约定,若再出新酒,便先送来她尝尝。
老伯应下,随后领钱,欢喜地朝东市买小青瓦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胥姜除打理书肆、招呼客人外,还得赶着修注县志和她师父留下的书。梁墨则负责刷印、装帧诗集,两人忙起来便是一刻不得闲。
眼下她正誊抄师父的书,吴清窗便兴高采烈的上门来了。
胥姜请了他一盏茶,笑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我就说你肯定不知道,所以这才来告诉你。”吴清窗一气喝了半盏茶,低声道:“半斗山书局前些日子出了一套花草笺谱,昨日被继圣书局招去责问,结果双方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半斗山?”胥姜眉毛一扬,“他们跟继圣书局来往向来密切,怎为这笺谱就闹起来了?”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半斗山与继圣虽平日来往不错,可都是因其利益相投,如今利益相冲,自然就闹掰了。那半斗山并非咱们这种没有根基的小铺子,能做到跟继圣不相上下,自有门道。”说着他压低了声音,“近日听说攀上了西台侍郎董大人,腰杆硬了,所以才敢和周善才叫板。”
西台侍郎?怎么这么耳熟?
胥姜按下心头疑虑,问道:“那半斗山哪儿来的草花纸制笺谱?”
“自然是纸坊出的,眼见着那笺谱卖得红火,这些纸坊自得琢磨如何分一杯羹。眼下是各家纸坊都出了这草花纸,周善才再财大气粗,总不能将所有草花纸都买断吧。”
“既然如此,他找半斗山闹什么?即便半斗山不仿,别家也会仿。”
“不过是拿第一家开刀罢了,且半斗山如今靠上了西台侍郎,眼见着地位、名声都要高他一头。这冒头的钉子不敲打,往后要想统领书行,可就难了。”吴清窗哼笑道:“咱们就等着看狗咬狗的好戏吧。”
闻言,胥姜忽然想起楼云春说的杀鸡儆猴,莫非……
她一想到楼云春,便想起来这位西台侍郎是谁了。
西台侍郎董大人,楼云春那届科考的状元,董寿是也。
她心头顿时明朗起来。
吴清窗问道:“如今这草花纸盛行,胥掌柜可有重制笺谱的打算?”
胥姜回神,随后摇头,“眼下肆中事忙,这笺谱便暂且不出了。”又笑道:“吴掌柜若是想出,此时倒是好时机。”
没想到她已看明自己真正的来意,吴清窗老脸一红,“你不介意?”
“与其让其一家独断,不如遍地开花。”
她所出之笺谱,大多已作礼送出,再制便滥了。且此事既与西台侍郎有所牵扯,那绝非偶然而发,她可不想淌这趟浑水。
再者肆中事多,也实在忙不过来。
吴清窗不由得赞叹,“胥掌柜好心胸。”随后感激道:“胥掌柜大可放心,我即便要出,也会告知于众,此套笺谱师法于你,不会落你的名头。”
胥姜冲他一笑,“吴掌柜做事向来磊落,胥姜信得过。”
吴清窗大受感动,抬盏朝她敬茶。
送走吴清窗,胥姜盯着天上翻腾的云,悠悠叹道:“要起风了。”
过后几日,半斗山与继圣书局不合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不小震动。
加之草花纸的泛滥风行,京城大小书局也纷纷出了笺谱,且价钱比继圣书局便宜数倍,因此分去其不少客流。
继圣书局压得住这头,压不住那头。眼见囤积的草花纸和笺谱前景堪忧,他们不得不以独创或先创之名稳价,并张榜斥责各家书局未经他们的同意便仿制笺谱。
尤其是半斗山。
此榜一出,并未起震慑之威,反而引发了质疑。皆因有人在雅集上反驳,说最先制作这草花笺谱的并非继圣书局,而是斩春书肆。
半斗山趁机煽风点火,张榜反斥继圣才是那偷仿之人,又不知从何处收来胥姜所出的梅花笺谱,奉在了自家书局,并备了份厚礼,敲锣打鼓的送到斩春书肆。
其不要脸的程度,与继圣不相上下。
眼看火烧到自家门前,胥姜一盆水泼了出去,将送礼来的队伍给泼了个透心凉,并关门将半斗山来送礼之人拒之门外。
跟过来看热闹的众人不由得唏嘘,半斗山的人被落了脸,只好狼狈的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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