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社书院的谢师礼办得很隆重,却也很朴实。
因学生大多家贫,送不起文房四宝,书籍字画等贵礼,便送些自家做的咸肉、蔬果,或是养的鸡鸭等家禽。
书院先生们都满面笑容地收了。
杜回坐在一堆酬礼中受学生们礼拜,倒像个真神似的。
等受完礼,便是训话,杜回训示完毕,还有各夫子、学官对学生们进行勉励。
胥姜在院外,看着这些衣衫简朴却满怀希冀的学子,他们宣读校训之时的朗朗清声,使人动容。
那是青鸟振翅之声。
受完谢师礼,已近晌午,杜回来不及歇口气,便被师生们拥着,往山下的祭台去。
他差一名学官来传话,让胥姜跟上,胥姜连忙带着柳眉随众人下山,顺便在刻崖下将单伯捡上。
可怜单伯刚缓过气,又被护卫们架着往山下走,等来到山下,腿已软似面条了。
山下两岸已聚集了许多百姓,祭台设在江中之渚,渔民们连起船,架起木桥供人通行,江上也停着不少蓬船、木舟、竹筏,上头皆载满了人和祭品。
那些都是来祭祀的百姓。
杜回已换上祭祀礼服,身旁跟着十二名礼官,稳稳登上木桥。
学官、先生、学生们列队其后,过后便是乡长、里长、各族族长,还有抬着祭品的百姓,皆依序往江中走去。
等祭祀队伍尽数登上江渚,其余百姓才纷纷跟上。
胥姜等人掺在人群中,她死死拉住柳眉,生怕被挤散。
单伯本不欲上去,却被护卫们呼喝着抬上了木桥,他先是喝骂,最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江渚中阡陌交通,良田分畦,如今农物已收,便在其中央搭建起祭台,供祭祀之用。
船上、筏上的人也往江渚靠拢,登岸后,从四面八方涌向祭台。
胥姜问起身旁的农妇,“为何要将祭台设在江中?”
农妇道:“因先前各处祭祀,走水烧了不少地方,官府就下令,以后所有节气大祭,都在这江中举行了。”
胥姜看着四面流淌的江水,心道这倒是个办法。
人越来越多,衙门的差役分散四周,禁止再上人,未登上江渚的百姓,便在船上或江边搭台设祭。
忽地,祭台上传来锣鼓声响,祭台中央的铜炉也被点燃,升起阵阵青烟。
“请五神——”
随着土巫一声呼喝,包括土地神、风伯、雨师、水官、神农五神像,被抬上祭坛,供奉在神龛之上。
待神像安放好后,土巫吟唱请神祭辞,随后示意锣官敲响铜锣。
锣响三声后,土巫高喊:“一拜,敬请五神。”
众人随即跪拜。
“二拜,风调雨顺。”
众人再拜。
“三拜,五谷丰登。”
三拜结束后,土巫对杜回请道:“请知州大人供读祭文,以告神明。”
众人肃穆以待。
杜回再朝众神一拜,随后转身面向百姓,拱手朝天地山河再一拜,和着鼓韵吟诵《良耜》:
“畟良耜,俶载南亩。
播厥百谷,实函斯活。
……
……
杀时犉牡,有捄其角。
以似以续,续古之人。”
众学官、学子不禁跟着诵读,胥姜也虔诚跟随。
诵读完祭文后,祭乐渐起,一群扮成先民农人的若符,随着乐声围着神像跳起了祭神舞,土巫随着节奏,也摇起了巫杖,以蛮语唱起了蛮民祭辞。
若符们一边跳,一边随韵律呼喝,祭台下和江面上,还有两岸的百姓们,也都齐声应答,听得人热血沸腾。
胥姜等人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喊了起来。
声音震动四方,楼云春不用问路,便寻声来到了江岸。
他朝江中望去,辨出祭台上的杜回,再朝四周巡视,却难觅胥姜踪影。
人太多了。
楼云春沿着江岸,穿行在人群中,最后挤到渡口,可渡船此时却停靠在彼岸,他无法渡江。
“这位老伯,我怎么才能过江?”他拉着一名老伯问。
老伯不会官话,语速又快,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听得楼云春满头雾水。
从旁一名游人见状,解释道:“渡船要祭祀结束后才回来,眼下过不了江。”
楼云春指着江渚问道:“去那边可有办法?”杜回在上头,依照胥姜爱凑热闹的性子,多半也在上头。
“那边眼下也去不了,人太多怕落水,官差们拦着呢。” 游人摇头,随后劝道:“看兄台也非本地人,咱们在岸上看看热闹就好。”
瞧他有些不罢休的意思,又道:“别说此时挤不上去,便是挤上去了也是受罪,何必往上凑。”
楼云春盯着江中济济人群说道:“我要上去找人。”
游人皱眉,“那可更难了,这么多人怎么找?不如在此等候,等祭礼结束,你等的人也自会回来的。”
楼云春摇了摇头,心早已跟着浪涛,冲上了江渚。
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游人好奇问道:“小友这般着急,连一刻也等不得,那人对你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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