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覃爷爷之后,一整夜没睡觉的萧炀将门反锁了起来。
他在房间内踱步,时不时站在窗边眺望远处。
脸上偶尔会有思索的神情,也会忽然之间皱起眉头,像是想到什么痛苦的事。
就这样在房间里纠结辗转一个多小时,街道上已经响起小贩的吆喝声。
“豆浆油条小笼包,煎蛋米粉来一套!”
萧炀双眼一凝,用伏化包裹自己,进入了耀深葫中。
黑暗的空间里,堆积着各种东西。
有橙汁,有金属盒,有棉被,有自行车。
还有一个人。
纪琳被萧炀放进耀深葫里已将近三天,脸色憔悴,皮肤暗黄,神情呆滞地坐在地上。
望着那张跟卿伊瑟一模一样的脸庞,萧炀面无表情,看不到任何情绪。
这几天,萧炀能感应出来,纪琳滴水未进,没有吃一口东西。
不是萧炀一直在用欢颜固定身纪琳,而是纪琳自己在绝食。
萧炀扯了张椅子来坐到纪琳面前,沉声道:“我刚才想了很久,仔细回忆了一遍关于你的所有细节,对你的印象没有任何改观,你真该死。”
纪琳就像一具木偶一样,没有回应。
萧炀继续说道:“唯一让我对你这个人有点不同看法的原因,是你姐的日记,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你知道吗?”
纪琳仍沉默不语。
啪!
见纪琳抗拒交流,萧炀抬手一巴掌扇在纪琳脸上。
这一巴掌像是把纪琳从失神状态中打醒,被扇偏的头缓缓扭了过来,盯着萧炀,眼里没有恨意,只是木然到极致的冷漠。
“我不知道。”
几天没喝水而开裂的嘴唇,说出嘶哑的声音。
萧炀抬手拿了瓶矿泉水丢给纪琳。
“喝!”
纪琳没伸手去接,任由水瓶砸在自己身上,滚落在一旁。
“杀了我。”
萧炀冷冷道:“你要是想死,这几天早就动手自己解决,这时候了还玩茶艺,你真是无可救药。”
纪琳蹙眉,低声道:“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试试十几年以来一直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下是什么滋味?
“我曾经也很想当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妹妹,可是她呢?她就像一个老人一样,明明只大了我几分钟,凭什么我做什么在她眼里看来都那么幼稚?
“是,从小到大她是很照顾我,我出了什么事她都会帮我,还会故意输给我,可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想跟她一起玩过家家,玩玩具,给心爱的布娃娃一起打扮,一起搭配喜欢的衣服!这些正常的姐妹生活!我一点都没有体验过!
“她总是以一个长者的姿态俯视我,让我自己去玩,不跟我交心,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说到最后,纪琳情绪激动,用沙哑的嗓音嘶吼。
萧炀当然知道这些。
他刚才在房间里踱步良久,就是在重新考量纪琳这个人。
萧炀将自己代入纪琳的视角去尝试换位思考。
确实,纪琳会有今天这样仇视姐姐的扭曲心理,跟卿伊瑟是望舒转世脱不了干系。
然而全部都怪在卿伊瑟身上吗?
卿伊瑟从小殴打辱骂纪琳了吗?
冷嘲热讽了吗?百般刁难了吗?
都没有。
卿伊瑟除了没有给足纪琳姐妹之间那些温馨,身为姐姐的义务她都尽到了。
可让心理年龄已经一百多岁的卿伊瑟,陪着三五岁的纪琳一起玩过家家……
站在卿伊瑟角度,玩个几次可能还行,天天被缠着玩一些孩童之间的游戏,她实在受不了。
站在纪琳角度,真的因为姐姐不跟你玩游戏,就可以仇视至此?
萧炀不这么认为。
说到底,萧炀觉得还是纪琳的嫉妒心在作祟。
长时间不如姐姐,屡屡奋起追赶都看不到一点接近姐姐的希望,纪琳才会视亲姐为万恶之源。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望舒修炼转命之术,也不会有纪琳这个个体。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萧炀捋了很久都没捋清。
故而他愈发理解为何要将转命之术列为禁术。
这门术法,确实不该存在。
萧炀漠然道:“你怎么恨她都好,也是你跟她的事,为什么要伤害姑姑?”
纪琳将头偏过一旁。
“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两种中药会对姑姑有损伤,随你们怎么去查都好。”
萧炀淡淡道:“这样你就没错了?无心之失,就可以不追究吗?犯错之后要有认错改错的态度,你有吗?你受你姐那一巴掌,一点不冤。”
纪琳轻哼一声,自嘲地笑了笑。
“我是犯了错,可她就可以打我了?我对不起姑姑,我会去弥补,我违反了校规,哪怕开除我也认,她凭什么打……”
啪!
萧炀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纪琳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纪琳被扇倒在地。
她徐徐坐起,捂着脸,神情落寞,语气低沉。
“就像你现在打我多少巴掌都好,我都认!但她不能打我……她那一巴掌,就像在我心上烫了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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