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没有呵斥吴大伯母周氏的出言不逊。
莫名地竟然心中感叹些许周氏跟吴承道先头娘子徐氏的妯娌情深。
吴承道年轻的时候,丰神俊朗,文质彬彬,看着干净利落,一出现便撩动了十八岁少女的春心。
她仗着圣上的疼爱,频频邀他去游船赏湖,讨论诗词歌赋。
一通不符合常规的操作下来,被人看出她爱慕俊朗的探花郎。
流言很快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圣上找她谈心说,吴承道已有发妻,让她不要跟他走得太近,有失皇家的颜面。
她虽然倾慕吴承道,但顾着皇家的体面她还是很听圣上之言,慢慢地疏远了他。
谁知没过多久便传出来他先头娘子与他和离的消息。
此后许久,他们又慢慢地联系上了,一年之后吴家大老太爷带着全家进京。
不过又半年她下嫁给吴承道,两人常居公主府,因知吴家大老太爷夫妇高义,她还出钱给吴家开铺子做营生。
现在看来,一切都很讽刺。
她只知道吴承道的先头的娘子是投缳自缢而亡,竟然不知是因着他先去了一封和离书。
怪道外面都在传,因着她看上吴承道,她父皇下令让他和离,而他先头的娘子想不开上吊自缢了。
她只道是外面的人胡乱瞎传的,没想到竟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父皇竟然帮着他背了黑锅。
大长公主心中一阵哀叹,她看上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另一个周氏说中的重点便是徐氏丢下儿子投缳自缢,那她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周氏身旁站着的吴二郎,只有他的这个年岁对得上了。
吴二郎被大长公主的视线扫到,忙移开了视线。随后又偷偷地看了一眼上座的吴驸马,他若是二叔的儿子,大长公主该怎样对他?
大哥比他大了十几岁,他爹娘一贯地疼爱他,他总以为自己是小儿子的原因,却原来不是吗?
吴二郎噤若寒蝉,如芒在背,靠着还在大骂吴驸马的周氏,勉强站住了脚跟。
“老二,你怎得是这样一个人呐。若不是柔娘留了书信让我们好好养大二郎,我跟你大哥定然是不会进京的。”
周氏说得极有骨气,盛怒之下不小心说出了实情,二郎果然就是徐氏留下的孩子。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周氏就是为了徐氏才做了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难道是为了让二郎的子嗣光明正大地回到二房这一支来?
吴家这乌七八糟的腌臜事,她不愿意管,也不屑管。
“周氏,不管这之中有何隐情,你残害皇家血脉已成事实。念在云姐儿完好无缺地找了回来,便也不要你的性命,送你去四十里外悔悟堂,你便在那处好好修行反省吧。”
大长公主的话语刚落,吴大郎便跪了下去,他娘糊涂啊,为了二郎将好好一个吴家给毁了。
还有,那悔悟堂是个什么地方,他比谁都清楚。
那里虽说是个尼姑庵,可是里面关着的都是一些在家中犯了重大过错的京中女眷。
进了里面之后再不能出来,庵堂被一股不知名的势力控制着,被关在里面的女子都……
那就是个腌臜的地方啊,他娘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的。
吴大郎砰砰砰对着大长公主磕头,每一个都磕到了地上,不一会儿血就从额头上流下来,血流满面。
“求殿下收回成命,别将她送去悔悟堂,送家庙吧,送家庙让她好好反思。”
吴大郎不为他娘求情免罪,只希望大长公主大发慈悲别送他娘去悔悟堂。
世人只知那里是罪妇悔过的地方,可是极少有人知道那处的阴暗,知道的人还想过去寻求刺激也不会大喇喇说出来。
吴大郎每一个头都磕得实在,额头的血哗啦啦地流。
大长公主不为所动,冷声说:“这皆是她咎由自取的。”
吴大郎跪着爬到吴驸马跟前,拉着他的衣摆声泪俱下,“二叔,二叔,你求求殿下吧?不能送我娘去那里呀。”
吴驸马面有难色,一切皆是由他而起的啊。他有什么脸面求大长公主呢。
吴大郎见吴驸马无动于衷,又对着大长公主磕头,“殿下,侄儿带着母亲及全家回腼州,将母亲发落到祠堂关押悔过。侄儿及家人永世不入京城,肯请殿下恩赏。”
“大郎,你个没有骨气的东西,你起来,不要求她。”周氏扑过去拼命地拉着吴大郎。
吴大郎依然拽着大长公主的衣摆哭求。他娘不知道悔悟堂是个什么腌臜地方啊。
大长公主态度冷淡:“伤了皇家血脉不可能全身而退,死罪可免,活罪再难逃。”
她说完一甩袖子便出了厅堂。
吴驸马想跟过去,可是他还有许多话要问吴大伯母,便失魂落魄地留了下来。
大长公主安排吴三爷处置了常婆子一家。她为了给孙儿积福,同样没要他们的性命,只吩咐吴三郎将他们一家远远地发卖出去。
天色确实不早了,陆三太太在厢房里一直爱怜地抱着云姐儿,云姐儿不支瞌睡,甜甜地窝在陆三太太怀里睡着了。
陆三太太心疼得不行,她想留下云姐儿。大长公主言出必行,最终,她还是让苏桃将云姐儿带回了齐家。
看今日这样的情况,不久的将来,吴家怕是要办一场白事。
有些事情急不得,等吴家这些事都处理清楚了,再将云姐儿接回来也不迟。
吴驸马留在堂屋里,周氏虽然痛恨他,可是二郎是他的骨血,她还指望以后他能守护着二郎一二。
周氏擦干了眼泪,扶起吴大郎,又拿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血痕,而后对吴大郎和吴二郎说:“你们两个出去吧,我有话对你们二叔说。”
周氏是个乡下妇人,可是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至始至终都没有让她的两个儿子插手,他们连知道都不知道。
吴大郎跟吴二郎不放心地走了出去。两人毕竟不放心,也没有走远,就站在了厅堂门口。
屋内,吴驸马脸上痛苦异常,内心苦苦挣扎,无力地叫了声:“大嫂。”
周氏此刻异常平静,她望着吴驸马,缓缓开口:“道哥儿,柔娘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呐,你怎忍心抛弃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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