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队骑兵靠近,吴捷才看清,他们头上包着红头巾,正是太平军的标志。为首一员战将,年纪大约五十上下,面孔黝黑,目光坚毅。
陈丕成喜形于色,急忙从木船下钻了出来,向那员战将奔去。他不顾身上有伤,跪倒在地,说道:
“军帅大人,小人该死。我们中了清妖的埋伏,全军覆没,只能小人苟活了下来。”
那员战将翻身下马,把陈丕成扶起,说:“你是我最得意的卫兵,你活着,我就放心了。”
看来,这员战将就是罗大纲本尊了。罗大纲时任左二军军帅,以自己原来的天地会众为班底。他出身于天地会,不是拜上帝教的早期会众,因此得不到洪秀全、杨秀清等太平军高层的信任。
陈丞成担任罗大纲的卫士,也隐含着监视罗大纲的意思。因着这个缘故,罗大纲并不希望陈丞成有什么闪失。他叔叔陈承镕是洪秀全最信任的内官,是罗大纲所得罪不起的。
陈丕成扭头向吴捷望去。吴捷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向罗大纲行跪拜大礼。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身为现代人的吴捷,从来不曾跪拜过他人。可在清朝,跪拜之礼是君臣之间、父子之间、上下级之间的惯常礼节。
陈丕成向罗大纲说:“军帅大人,都怪小人鲁莽,非要跟着他们前出侦察。我们刚到蓑衣渡口,就被埋伏在周围的清军包围,全军覆没。要不是这位大哥相救,我也必死无疑了。”
罗大纲看了眼吴捷,只见他浓眉大眼,身材矫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精明和强干。
罗大纲看了心喜,说道:“壮士请起。陈丕成是我最得意的亲兵,你救了他,我要好好感谢你。”
吴捷连忙谦让,说道:“谢军帅大人美意,同袍相救本就是应该的,小人不敢接受大人的封赏。”
罗大纲见吴捷应答得体,对他又增了几分好感,说:“说得好!不知壮士贵姓?”
吴捷生怕罗大纲盘问他的底细,连忙说道:“回军帅大人,小的名叫吴捷,眼下正有一份天大的情报要汇报给大人。”
罗大纲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说道:“吴兄弟快说!”
吴捷见罗大纲身后有五六十个骑兵,欲言又止。
罗大纲见状,让身后的骑兵退出二十步,防止泄露情报,问道:“不知吴兄弟有什么机要情报?”
吴捷说:“军帅大人,蓑衣渡下游三四里外,有一处名叫水塘湾的地方,江水又宽又浅。到了枯水季节,船只难以通行。清妖打算在江中打下木桩,以木桩堵住我军的船只。
“水塘湾的左岸有一座高一百丈的山峰,名叫狮子岭,山高林密,易守难攻,清军已在此埋伏有上千兵马。小人特向大人禀告,请大军千万不要走水路,以免遭敌伏击。”
罗大纲沉吟片刻,用一双鹰眼盯住吴捷,说道:“你到底是何人,怎么对这一带的地形如此熟悉?又怎么能知道清军的底细?”
吴捷已经料到罗大纲会追问他,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实不相瞒,小的本是江苏人,在湖南做生意折了本,流落在附近,靠给人算命堪舆混口饭吃。眼见太平军兴起,小人想就此加入太平军,一起打倒清妖,到天堂享福。”
罗大纲将信将疑,可眼下军情紧急,他没有时间仔细盘问吴捷,迅速做出部署:将六十余骑骑兵分成三队,三十个骑兵前出至水塘湾侦察敌情,十个骑兵乘快马随罗大纲返回全州,剩下的十来个骑兵护送身体虚弱的吴捷和陈丕成回全州。
全州位于蓑衣渡上游,距离蓑衣渡十里远,位于广西与湖南的交界处,是广西的北大门。太平军从广西乘船北上,本打算沿湘江顺流而下,并不准备在全州停留。
但太平军路过全州时,清军在城头发炮,击毙了南王冯云山。冯云山是洪秀全的发小,为人忠勇,才干优长。他对拜上帝教深信不疑,在发展会众上居功最伟。除此之外,太平天国的政制、官制、军制等重大制度都出自冯云山之手。
这样一个功勋卓着的南王,却被全州的清妖暗杀。太平军怒不可遏,当即在全州扎下营来,发誓夺下全州,为南王报仇雪恨。
待吴捷和陈丕成赶到全州,罗大纲立马将他们接入营内。
不多时,洪秀全传令接见。
进入中军账,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端坐在上,其人面目清秀,神情倨傲,自带一股王气。不用说,此人便是洪秀全了,他周围侍立着几个头戴黄头巾的太平军高官。
罗大纲带着吴捷向洪秀全行礼,说:“启奏天王,臣罗大纲在蓑衣渡遇到此人。他在蓑衣渡救下陈丕成,请求加入我军效力。又说清妖已在蓑衣渡下游的水塘湾设伏,只等我军入瓮。”
洪秀全耐心等罗大纲说完,请罗大纲起身回话。罗大纲已经年近五十,在广西一带声名远播,说话一向直言无忌,连洪秀全也对他颇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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