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叫声如利刃刺耳。
汪狗子正在扑火,见李邵突然这么大的反应,吓得手上一顿。
他一停下来,那灭了七七八八的火又有反扑之势,直到那火苗燎到了他的手指才吃痛着醒过神来。
“殿下?殿下!”汪狗子大声道。
他想追出去看看李邵,又不能不管燃烧的幔帐,只能一面扑救一面高声呼喊。
光喊李邵还不够,他又喊“郡主”。
郡主似乎也被这意外状况惊着了,木然站在原地,被他喊回了神,手却颤抖着,险些打发了拿着的油灯。
眼看郡主手上一阵慌乱、接连补救,总算把灯稳住了,汪狗子暂且松了一口气。
另一侧,传来了匆匆脚步声,应是辅国公等人听见动静了。
“发生了什么事?”人未到,声先至。
等徐简进了西稍间,视线落在起火处,汪狗子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错愕。
徐栢二话不说,解了湿透的蓑衣就往幔帐上拍。
有人帮忙,那点火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虽未全灭,却难成气候。
徐简关切地问林云嫣:“怎么回事?殿下呢?”
林云嫣嘴唇嗫嗫,一副惊恐样子,伸手往外头指了指。
汪狗子见她吓得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忙道:“刚检查屋顶,小的不小心打翻油灯烧着了幔帐,殿下忽然叫了声跑出去了。”
“别怕,”徐简揽着林云嫣的肩膀,把人往外间带,“我们一道出去看看,我陪着,没事。”
林云嫣不做声,被徐简半扶半引着往外头去。
等背对着汪狗子,对方看不到她的脸色时,林云嫣才压着声、附耳与徐简道:“他吓着了,反应很剧烈,我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想起了些什么。”
徐简收紧了扣在林云嫣的肩上的手指,稍用了些力,表示自己知道。
他们来此,就是为了试一试李邵。
虽说潜府无人居住,也有活水池子可以取水,但他们思来想去,弄不出一个大火来。
毕竟天气如此,近来多雨,屋子潮湿,此时雨下得又这般大,没有助燃的物什也烧不起来。
而一旦用上助燃物,衙门一查就说不通了。
因此今夜的计划里,火不能缺,但也就是一点儿。
这么一丁点的火要取得成效,林云嫣没少琢磨细节。
今儿下午时,趁着大雨天色够暗,林云嫣特特关门关窗,只拿一盏油灯,变各种角度,让马嬷嬷观察她哪个角度更像她母亲。
马嬷嬷在慈宁宫做过事,对沈蕴也算了解,可毕竟过去了好些年,绞尽脑汁回忆起来。
林云嫣举着油灯照面,远近左右地挪,马嬷嬷在她身前绕着不同位子看。
“还是年轻了些。”
“您与伯夫人离世时的年纪还差了许多,恐要往脸上抹点粉。”
“等等,这个角度好,显老,年龄模糊了,粗粗一眼看过来,真会认错的。”
“奴婢都记不仔细,殿下就更记不清楚了。”
“到时候他吃了酒,周围又黑,本就容易看走眼,心里一着急,越发被那气氛给带进去了,这叫‘趁他病、要他命!’”
“要是大白天,没吃酒,您怎么扮都会有漏洞。”
“您到时候就这么举,这个位子、照这半边,往他面前一站,定是有效。”
敲定之后,林云嫣牢牢记在心里。
果然如马嬷嬷所言,火烧了幔帐,李邵慌神间又看错了眼,以至于突然尖叫起来。
两人一出屋子,就在院子里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李邵。
站在那株被劈倒的树下,浑身上下湿透了,雨水糊了他的脸,整个人都像魂飞了一般、成了雕像。
让林云嫣站在廊下,徐简拿起门边的伞去叫李邵。
“殿下,”徐简道,“您不能这么淋雨,里头的火差不多灭了,您不要紧吧?”
李邵闻声抬头看徐简,眼神涣散,可见人还懵着。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七零八落的,似是有不少人。
很快,来人露面,正是单慎与顺天府的衙役。
两厢一照面,单大人看着狼狈的李邵与严肃的徐简,本能地先行了礼。
李邵没有多大反应。
徐简客气了一句:“辛苦单大人了。”
单慎抿住了唇,嘴角抽了下、努力往上吊了吊,他倒是没想敷衍,就是假惺惺到自己都尴尬了,好在礼数上过得去:“不辛苦,不辛苦……”
的确不辛苦。
这压根也不是辛苦的事儿!
听说潜府挨雷击冒烟了,他真就傻了眼;赶到外头,知道大殿下与辅国公、郡主都进了宅子,他心里擂鼓一般,那是对未知危机的惶恐;等听见一声尖叫,他脚下打滑险些扑出去,满脑子都是“真的坏事了”。
而等真的站到这里,看到失神的大殿下、害怕的郡主、还算镇定的辅国公,单慎的脑海里也是浆糊一片。
这倾盆的大雨都倾到了他的脑子里了!
要不是地方不对、时机不对,单慎都想请徐简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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