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族都以家族为荣,七郎的夸赞,卢承庆很是受用,笑着和七郎论道。
“都说赵郎君能请雷神临凡,想必道法深厚。不知修身养性之道,你有何心得?”卢承庆问。
七郎优雅地打发着茶末,侃侃而谈:“修身养性必先自慎,慎以畏为本。”
“士人无畏则失进退,农夫无畏则堕庄稼,工匠无畏坏规矩……大臣无畏难立功,君主无畏失其国。”
“故道家云,太上畏道,其次畏天,其次畏物、其次畏人、其次畏身。”
卢承庆本来只是好奇七郎的名声,随口问问,没想到七郎的几句话触动了他的心弦。
回顾起起伏伏的前半生,虽说“宠辱不惊”,可到底心有不平。
他不禁追问:“为人处世又当如何?”
七郎抿了一口茶,淡然道:“为人当小心,如《诗经》所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处世当大胆,如《诗经》云‘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行事当端方,如《左传》云’不为义回,不为利就’;思考当周全,如《周易》言‘见机而作,不俟终日’。”
“这些是我的一点浅见,与卢家主抛砖引玉。”
阿史那贺鲁听得两眼冒圈圈,他不懂汉人那一套套的。
但卢承庆越听越郑重,最终叹道:“今日听赵郎一席话,拨开我心中迷雾。才知往日许多事情,皆是自误!”
与同僚不睦,落了下风就回幽州,这是不屑纷争的清高吗?
不过是懦夫行径。
真正的“宠辱不惊”,是不惧高峰低谷,静待时机!
七郎赧然:“我只是跟我先生读了几本书,让卢家主笑话了。”
卢承庆摇了摇头,认真地说:“赵郎是真名士。”
阿史那贺鲁忍不住问:“赵全,你究竟是和尚还是道士?”
七郎洒脱一笑:“佛本是道!”
“好一个佛本是道!当浮一大白!”卢承庆欣喜地说。
陪同宴席的卢家子弟同样目光炯炯地看着七郎,这就是闻名辽东,令高句丽人闻风丧胆的赵七郎,果然是有道真人!
七郎在卢府又装了一波,收获了一批仰慕的目光,还暂且在卢府歇下。
卢承庆把卢照邻请到了自己的书房,这个族侄,听说有几分才名,擅长作诗。
但本朝才子,哪个不擅长作诗?
他本来也没有太关注。
“如今看来,你能到赵太守的属下,是你的造化。”卢承庆正色道,“以后有何需要,可持信物与卢氏联系。”
范阳卢氏的产业遍布关内外,远到辽东。
卢照邻郑重接过族长给的令牌,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一开始被选到赵全身边,他是失落的。
他本来是想进长安为官,谁知被踢去辽东,比范阳还冷的地方。
如今,族长这样的人物都说好,想必是真的好。
对辽东一行,他升起了雄心壮志。
七郎在房里用冷帕子擦了擦脸,也笑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今日算是意外之喜。范阳卢氏,若用得好,可是一大助力啊!
七郎在范阳暂留了几日,逛了逛这座北地大城,思考将来有什么可以互通有无的。
作为安东百姓的“父母”,他要考虑儿女的生计。
安东州,又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呢?
别看北地苦寒,幽州还真是百业云集,什么都不缺。难怪未来安禄山能以幽州做根基,发动安史之乱呢!
现在有他在,自然要改变辽东的百年局势,尽可能蝴蝶掉安禄山。
眼看着天气渐冷,七郎不敢停留太长时间,就跟卢氏众人依依惜别。
卢承庆遗憾地说:“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将来若有缘再会,与赵郎再论道。”
七郎微笑:“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卢照邻已经坦诚告诉他,手中有范阳卢氏的信物,可调动卢氏在关外的产业……七郎既为自己欢喜,也为卢照邻庆幸。
能够得到卢家的看重,卢照邻的命运不会像另一个时空那么惨淡。
虽然在范阳城停留时间不长,可百姓已经打听出进出卢家的俊俏郎君就是征高句丽的赵全。
在北地,七郎神棍的名声、状元的名声,都没有征高句丽的名声大。
收复高句丽后,朝廷将高句丽百姓内迁,其中就有安置在幽州的,这些人以讹传讹,都说赵全能引天雷,还能喷火。
辽东城墙,就是被赵全喷火烧毁的。
平壤王城,也是赵全喷火攻下的。
“长得那么俊,还会喷火,莫不是火麒麟转世?”百姓们煞有介事地讨论。
“也可能是大日金乌!”
……不管是什么,总归不是人~~
于是,当七郎出城时,就有许多百姓夹道相送,都是来围观神兽的,还有人喊着让他喷个火看一看。
七郎:……不给钱就想看喷火?有这么好的事?
看七郎略微窘迫,阿史那贺鲁的心情也愉悦了,笑道:“你果然是真禽兽。”
“说清楚!神兽跟禽兽是两回事!”七郎回嘴。
卢氏送出城门,见七郎如此受欢迎,也是感慨……辽东要焕发新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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