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手套上满是雪粉与泥泞,混杂着火药与雪茄的气味。
劳拉·克劳馥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息,她头也不回地踢了一脚,但什么也没踢到。她感觉自己的脚被牢牢拽住,有一双手拉住她的脚踝将她死命往后拖,没能来得及调整重心的劳拉·克劳馥就这么摔在了地上,惊恐瞬间袭击了她的神智。她下意识蜷缩身体保护自己的头和脊椎不被砸伤,牢牢抓住自己那把hkusp手枪。没被束缚的那条腿胡乱蹬着,她刚开了一枪,抓着她脚踝的那只手就消失了,紧接着一个身影从侧面蹿了出来,穿着作战靴的脚踢在了她的手腕上。
金属与骨骼的碰撞造成的痛苦迫使她丢掉枪,眼泪不自觉地从泪腺涌出来。她没有放弃战斗,绑在大腿上的匕首被立刻拔了出来,但袭击她的人也发现了她的动作,冰冷的枪口随即顶在她的额头上,而她握持匕首的那条手臂则被膝盖仅仅压住。
“我没有死,劳拉·克劳馥!”
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人伸出手,用脏兮兮的、满是泥泞与干涸血迹和断裂指甲的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个人的指纹。虽然光线不佳,但她还是看清了这个人是谁。这种惊恐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恐怖,因为她确认这个人会烂在地牢里,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康斯坦丁,圣三一雇佣兵组织的指挥官,理查德·克劳馥女朋友安娜的血亲弟弟,一个痴迷于宗教预言的疯子,将安娜刻画在他皮肤上的伤口认定是圣痕的狂人。“我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对吗?”这位圣三一指挥官喷吐着带着血沫的唾液,表情狰狞。他用自己的体重死死压住她,熄灭所有反抗的力量,“我应该死在地牢里,在那个永远看不到阳光的地方孤独地死去,死在我的姐姐身边却无法看到她,对吗?”
他手上的力量逐渐增加,不论劳拉·克劳馥如何用另一只手撬动他的手指、攻击他的脸部都无济于事。“我应该享受这一刻。”他俯下身轻声说道,劳拉简直能够闻到他口中酸涩的药物气息。“我应该享受这一刻,安娜也应该看到你的死亡。”
劳拉·克劳馥徒劳地张了张嘴。她的脊背紧绷,喉咙、脊背、手臂、指关节和膝盖的疼痛几乎将她淹没,急剧降低的血氧含量几乎让她失去意识。她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她还是将其朝着康斯坦丁的头上挥了过去,带着得知父亲死亡真相的恨意、求生本能的愤怒以及冒险过程中同伴差点死于康斯坦丁之手的复仇之火。
她用模糊的视线看到男人在尖叫,叫喊着破碎的、残缺的名字,碎牙与带血的唾液伴随着怒吼飞溅。她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耳中血管跳动如同战鼓,几乎将她的神智淹没。她听不见,但那尖叫让她从骨子里感觉寒冷与刺痛。当她再次恢复理智的时候,她正挥舞胡乱挥舞着手里的登山镐,痉挛的手指死死握住手柄,就连她自己也没法松开。如果不是喉咙上若隐若现地疼痛,她甚至不敢确定那是否是一个幻觉,因为她没有看到任何尸体或者血液,她手上拿着的登山镐仍然非常干净。
地上没有血迹,只有一些如雪片般融化、挥发的黑色尘埃。
劳拉·克劳馥惊恐地环顾四周,除了依旧沉默的黑暗,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hkusp手枪就在丢一旁,她的衣服上满是灰尘,脊背与大腿上全是针刺一般的冷汗。缺氧不是假的,疼痛也不是假的,她甚至没法吞咽口水缓解疼痛干渴的喉咙。她赶忙爬过去捡起手枪,获得急需的安全感——袭击她的东西绝对不是康斯坦丁,她知道康斯坦丁就在不朽之城的地牢里,即便有人能逃出地牢,也不可能离开不朽之城——劳拉·克劳馥不知道是什么袭击了她,她也不知道手枪能否起到作用,但有武器总比没有好。
疼痛不止在肉体上蔓延。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理智边缘划过,就如同指甲划过玻璃,让她的大脑发痒、刺痛。她想不起来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事实上就连数秒钟前她所看到的不知是否是幻想的存在也渐渐模糊。当黑色的以太灵质飘落的时候,镌刻在书柜上看不见的文字正在散发淡蓝色微光,但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紧接着是枪声。
从最开始的零星枪声到接连不断的枪响仅仅过了几秒钟,劳拉·克劳馥清晰地听见下一层传来的枪声,就连石砖地板也在密集的枪声中颤抖。她听见手枪和步枪的枪声,听见圣三一士兵的战术短语,看见枪口火焰短暂地照亮原本黑暗的通道。她听见大口径武器发出的沉闷巨响,然后那些密集的枪声开始消失,紧随其后的是痛苦的惨叫和戛然而止的哀嚎。
“复活的死者,人类最基础的恐惧之一。”贞德举起酒杯评论道,“问题是,为什么是他?那个圣三一指挥官的死亡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都无法让你背负责任。”
“我不知道。”劳拉·克劳馥耸耸肩。喝过一杯热乎乎的甜葡萄酒,她的身体已经变得暖和了,“但故事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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