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手中的刀落地。
那武官语不成句得往外面抖。颠三倒四得说。
“李公子是我安排了,现下应当在雁门关。刘勇嘱咐我的,有紧急情况,要我留他一命。我和刘勇是好友。他给我看了,看了李公子画的图。他是个人才,死了便是可惜。就隐姓埋名,让他去了……”
穆简一把掐住那武官脖子,狠厉道。
“去了多久了?!”
字句从武官的脖子挤出来,“快,快两个月了……”
穆简脸一沉,站起来就往外面冲。
李钰跪在他面前,“殿下!皇上驾崩,您龙袍加身,此刻不能离开京城!”
“滚开!”
李钰猛地在地上磕了个头。
咚的一声响。
“殿下!已经快两个月了,什么样的伤也该养好了。他没有回来,便是不想回来啊,殿下!”
穆简脚步猛地刹停。
这一句话让他生出一种置身于海底的感觉。又黑,又冷,还在不断地下沉。
快两个月了。
他为他的死挣扎痛苦的时候,李德壮连个消息都不透给他。
他便是想让他认为。
他已经死了吗?
陡然窜上来的怒火,烧得穆简额头青筋爆出。
他猛地摘下腰上珍视了将近两个月,连一丝灰尘都舍不得落在上头的玉佩,掷向地面。砰的一声,玉佩炸开。
他吼道:“这一出,合了他心意是不是?!”
地上跪着的人都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
杜言秋站在一边,看着穆简,一言不发。
穆简咬着牙,颤抖。
猩红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水雾。在烛光下闪动着微光。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仿佛每个字都透着他的血肉。
“我到底,哪里对他不好?”
自年幼相识,至今。
他们一起走过多少个春秋,又伴在一起多少个夜晚。
好长啊。
细数起来,这些年,这些日子,竟然那样长。
穆简生长于人性凉薄的冷宫,富丽堂皇的宫城。见惯了这宫中的杀伐,也见过这京城皇宫内的绮丽万千。
可在他眼中,那都不如李德壮一分。
他似皎月,似曙光。
用半生的温柔浅笑,捂热穆简人皮之下的零星温度。像暗夜里的一点子烛火。穆简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一片温暖,将一腔热忱,都给了点亮他生命的那个人。
可他不要。
穆简的心口泛起疼,整个胸腔都充斥着鲜血淋漓的痛意,很恨得望着地上那折射出烛火的玉佩碎片。呆看了半晌,又去捡,捡起来了,又将它拼回去。
一把碎片被手心盖住。
穆简像个孩子一样伏在桌上痛哭。
他想要的那轮月亮,是再也不肯将光照在他的身上了。
*
皇帝驾崩,国丧三日。
人人都道太子仁孝,跪于灵堂之上,不吃不喝,面色苍白,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从灵堂出来的时候,都还是内侍搀扶着方才走出来。后又病了两日,才出现在朝堂之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加身。眼角眉梢却再无半点子少年人的笑意。
人人都以为,是那龙椅宝座,高处不胜寒。
只有李钰知道,穆简是因为李公子。
皇帝驾崩,各处奔丧,上表。
雁门关也不例外。
可雁门关递上来的折子,穆简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没有一个字提的是李德壮。也没有一句话,是询问他是否安好。
就好像李德壮这个人真的死了,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穆简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桌案上摆着高高的奏折,等待批阅,可穆简面前只摊着雁门关的折子,他一定不动得看着,一言不发。
李钰从外间走进,跪地行礼,“陛下,丽妃那边有找人来说立后一事了。”
穆简当初与杜言秋合作。
他不仅要保尚书府满门荣耀,事成之后,也要让杜言秋登上太后宝位,永享富贵繁华。
穆简无心打理这些琐事,随意道。
“想要封她便是。封了之后再杀了。”
杜言秋知道的秘密太多。
留不得。
李钰道了一声“是”。
御书房内陷入沉默。
良久,穆简展纸,提笔,慢慢得书写了一行又一行的字。写完了装在信封内。又另外展纸,写了一封信。信封上,用不同的标记区分开。
他将书信放在案上,往前推了推。
“你去一趟雁门关。只问他,他对我说的喜欢,是不是一句都不作数了?”
李钰哑然。
他想劝。
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几日,穆简守在皇城内,度国丧,登基,安排大大小小的事务。忍到今日已是极限。若他再不去。只怕这位皇帝,就要丢下这皇城,至尊之位,飞到雁门关,掐着李公子的脖子问:“你为什么不回来!”
穆简:“如果他说作数,你便将第一封信给他。如果他说不作数,你便将第二封信给他。”
李钰领命,马不停蹄地赶往雁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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