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嬅殿里的雅乐奏了几曲后,宝荣将这一批在嫃静门外磕头的女眷名帖递了过来给两后过目。
皇后名义上的生母白夫人今日也入了宫,她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陆家姑娘也来了。太后可要见见她?她也是个有孝心的,我听闻前些日子中元节,因给她亡母供奉了河灯,还不慎落了水。不知这些日子下来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道:“是有好些日子不见,让她进来,陪着咱们说说话罢。”
宝荣于是去请了漪娴进来。
漪娴本来磕了头就准备随嫂嫂婶婶们走的,未想到太后传见,让她当下格外有些受宠若惊。
许观音不动声色地从袖口中掏出一小块成色极好的金子塞到宝荣手里,笑意和煦:“那就烦请赵先生带我这妹妹进去给太后娘娘磕头了。”
宝荣笑眯眯地应下说是。
漪娴才经和离之人,为避免惹人注目议论,衣着都是清雅素朴为主,身上、发间也没有什么招摇的配饰。不过是做到不出错罢了,扔到人群里叫旁人不能一眼瞧见她。
她进来磕了头,只见满殿贵夫人们衣衫华美精致,宛若天上仙境,群群神仙妃子似的。
太后亲昵地向她招了招手,命宫人们搬了个绣墩来,让漪娴在离她近的地方坐下。
皇后让人给她倒了茶来,又关切地问起她的身子。
漪娴拿手中的绢帕微微掩了掩唇,垂下头道:“臣女卑贱之躯,只是承蒙太后、皇后娘娘垂爱,自服了宫内医官们特来配的药方后,已是一日好过一日了。”
不过婠婠仔细观察,还是觉得她脂粉妆饰下的神色苍白憔悴。
太后听说她好些了,似乎也很高兴,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忽然从自己发间的华丽珠冠间取下一只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花顶银脚簪,插入她如丝缎般顺滑黑亮的鸦发间。
漪娴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称不敢:“太后!臣女岂敢蒙受太后如此隆恩,求太后收回恩赏罢!”
白夫人摇了摇手中点戏的小折子,笑道:“诶呀,娇花儿一般的年纪,可不就是应该配上这些金啊玉啊的,越发衬得美人娇艳无双了!太后自是和我一样怜惜美人,所以特意赏赐,教你好好打扮。漪娴,你何故不敢受呢?”
寿王妃也玩笑了几句,说了些好听话。
漪娴见连皇后都伸手虚扶了自己几下,心知再拒绝下去反而惹了太后没趣,于是便起身重新做回了绣墩上。
太后又打量了一番她耳垂上的素净的耳环,有些不满意:“吾从前见旁人,越是病了的,反倒越发愿意打扮打扮,显得自己气色好些。怎么你这孩子,反连吾寿辰之日入宫拜寿都舍不得仔细配饰配饰?”
漪娴有些不确定太后此番是不是对自己的妆饰不满了,正有些犹豫着该说什么。
另一旁的谢太妃却道:“太后您有所不知呀。世间就是有这起子爱滥嚼舌根诽谤女孩家清誉的人在呀。可不是那晏载安才犯了混,逼得漪娴同他和离了。
虽是他自己作的孽,但倘若是漪娴稍微高兴三分、笑一笑,就有那等贱人背后议论说:咦,怎得她刚没了夫郎,反而又是打扮又是玩笑,这般心悦?
甚至还生出旁话说:恐怕是她私下有了野男人,所以故意作得前头男人和她和离了!
所以呀,您说陆姑娘哪还敢稍微打扮半点?”
谢太妃说得大剌剌地没个忌讳,不过,她说的也尽是实话。
太后一点也不生气,还十分赞同:“可不是,只有那死了正妻的鳏夫,没几日就寻花问柳忙着再娶,也没人说他们半点不是,世人的眼珠子非盯着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不可?”
她转头吩咐女官云芝和月桂:“女儿家侥幸离了下三滥的男人,摆几桌酒庆贺庆贺也不为过。你们去库房里取一整副头面来赏给漪娴,权当我也贺贺漪娴同他和离了的喜气、驱驱在他们家染上的恶心晦气!让你好好打扮打扮,日后漪娴再寻得合心意的夫婿,也是给你添置的嫁妆。”
完整的一两副、两三副头面,自来即是女子妆具中的必备。也是精奢的物件。
通常包括一支挑心,一枚分心,鬓钗一对,各式小簪子亦即小插、啄针之类的“俏簪”三对,如此十件应即通常的头面一副。若更详细精致者,则在此基础上再添掩鬓一对,又小插、啄针若干对,若更增花钿、顶簪、后分心,这样便是二十余件了。
而且一整副头面中的各项配饰,它的图案构思,其要义便在于同一题材之下,须使它有全景也有特写,合拢来可见密丽,分散开仍见精微,插戴起来则亦和谐有序。不是随意这里捡了一支簪子,那里寻来一根金钗,一股脑堆叠在一起可以做成的。
漪娴受宠若惊之至,正欲再度跪下谢恩时,太后显然来了兴致,话还未说完。
“其实和离二嫁又算得了什么,我看女儿家就不该以为自己同哪个腌臜男人和离了,便低人一等似的。这都是下三滥破落户家、娶不上媳妇便存心糟践旁人家女孩的说法!反正吾是不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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