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珣与韩遂其实并不是很熟悉……在洛中这段时间,他倒是尽力跟这些人物交流了,但是一个未加冠的白身士子,实在是很难取信于人。
毕竟,许攸那种贪财的人是特例,而吕范实在是个出身寒微的穷光蛋,至于眼前的韩遂韩文约,人家很年轻的时候就名动西凉,然后甫一加冠就被举为孝廉,来到京城后也是跟曹『操』、袁绍这种人为友……双方也就是经许攸介绍,见过两次面,通了姓名而已。
连握手言欢都没成!
而此刻,正是这两个略显陌生的熟人,端坐在同一辆车子中,晃晃悠悠的往洛阳城中赶去。
“又堵了。”韩遂扶着车子笑道。“来时就是这样,走时还是这样,这群人就没想过此路不通就绕着走吗?”
公孙珣闻言当即回首吩咐:“绕到西门,走白马寺入城。”
“哎呀。”车子拐过弯来,看着洛阳北门『乱』糟糟的一团,韩遂继续笑道。“北门堵成这样,幸亏曹孟德现在不是洛阳北部尉了,不然今日可是要杖毙上千人的!”
这下子,公孙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因为想想还真的挺好笑,曹孟德因为人家宦官的叔叔犯了宵禁就把人活活打死,这次轮到他发小袁本初的宾客,还是上千人因为堵车一起犯宵禁,真要是还在那个位置上,是顶着宦官的愤恨与嘲讽无视掉呢还是无视掉呢?
“说起来。”绕道以后,车子行驶到比较空『荡』的道路上,韩遂忽的正『色』了起来。“我能与袁本初相交,靠的还是曹孟德书信引荐……”
“原来如此。”
“想想也是,人家袁本初一日之间号称‘天下楷模’,他母亲去世,三千宾客争相吊唁……”韩遂继续正『色』道。“没有路子,怎么可能入他的眼。”
公孙珣闭口不言,毕竟,对方本来就是奉命问罪的,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接下来自己恐怕要难以应对了。不管如何,在人家刚刚去世的母亲坟前咆哮失礼,总归是被这么多人一起亲眼所见,根本推脱不开……而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起来,公孙少君可晓得,为什么是袁本初变成了‘天下楷模’,而不是他那嫡出的哥哥袁基或者嫡出的弟弟袁术呢?”
预想中的问罪没有到来,反而是这么一个似乎早有定论的问题。
“不是说袁本初先天神武,后天勤勉吗?”公孙珣似乎也只能如此作答了。
“我倒是不以为然。”
公孙珣猛地抬头去看对方,却发现暮『色』微光之下,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二人对视良久,终于还是公孙珣忍不住先开了口:“愿闻文约兄高见。”
“袁本初固然有他的出『色』之处,但天下出『色』的人物难道就只有一个袁本初吗?”韩遂凛然笑道。“我韩文约自问也是一代人杰,为何不能是天下楷模?你们公孙兄弟也算是辽西俊杰,为何就不能是天下楷模?说白了,天下楷模这四个字,以及今日这三千宾客,八成还是因为他们袁氏是四世三公。所以说,真换成袁公路,今日这情形也是差不离的。”
公孙珣缓缓点头:“文约兄所言切中要害,只是,人家袁本初毕竟是从兄弟中脱颖而出,得到了上一辈的欣赏与认可……”
“真的是脱颖而出吗?”韩遂冷笑道。“两位袁公,尤其是周阳(袁逢字)公,真的特别看重自己这个小婢养的儿子吗?”
公孙珣此时已经不敢轻易接口了,天知道这并不熟稔的韩文约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世家子弟,各司其职罢了。”韩遂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而是自问自答,并从另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角度对袁绍今日的风光做出了解释。“袁氏三子,亦各有所切也……”
什么意思?
按照韩遂的说法,袁绍袁本初的这种出位,很可能是大汉第一名门,四世三公的袁家对下一代的角『色』安排,并没有什么偏向『性』在里面。
比如说,袁基是嫡长子,他的角『色』就是守户犬,职责就是要好好读家传的《孟氏易》,然后承袭爵位,学他叔叔袁隗一样将来当个尸位素餐的三公九卿;
再比如说,袁术是嫡次子,他就是要迅速的往上走,做最好的官,最有实权的官,而且越快越好,越早越好,与自己哥哥袁基一进一退,一急一缓,相互照应……很多人都说,袁公路三十岁左右就能做到超品大员,这不是没缘故的;
至于袁绍,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风险投资,甚至可能跟大部分人想的相反……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因为出身的缘故,算是家族中的一枚弃子!
毕竟,这年头作为一个士人太出位是要冒风险的,须知道,上一位‘天下楷模’可是被宦官活活打死在监狱里的。
“但是这风险却不能不冒,”车子沿着护城河外面的官道不急不缓的向前,韩遂却忽然停下了话语。“公孙少君可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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