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忌回城去忙碌其它的事情,洛川却没有继续跟着苏荷在那里焚烧野兽尸身,而是将思齐留下,他自己则与影子一起去了城外不远处的小山,上上下下的翻找,选中了一块半数埋在地下的足有七八丈高的剑形石头,由影子持了运回河玉城北城门外,在城内城外许许多多士卒的注视下轰然砸下,入土两丈!
洛川从腰畔拔出黑色长剑,锋锐剑气透剑而出,一斩之下,便在那剑形石头前后斩出两个光华的平面,让它成为一座明明白白的剑碑!
到了这一步,洛川反倒不知该如何,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碑前,任由身边一波波的士卒经过,良久,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长长的叹了口气,御剑于空,在那剑碑正面刻下两个笔笔似剑的大字。
“不朽。”
洛川就站在那两个大字之下定定的看着,直到太阳落山,才仿佛找回了自我,他去到城墙之上,沿着那坎坷难行的道,一路向西,看着它将整个天都染红,看着它仿佛失去了热量一般坠落。
等到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上,等到天地,渐渐被黑暗所笼罩,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重新的,一点点的堵在他的胸口,他才终于停下脚步,好像对着空气自语一般道,“牛道长,醒来了么?”
影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洛川身边,道,“没有,清早的时候,医家苏荷就在离郡轻骑的营地里,给一众望川剑修疗伤,也被请去给牛道长看过了,她说治疗之后,牛道长的身体已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亏损缺失的东西需要静养些时候,可他没有醒来,便是他自己的问题。”
洛川低头道,“你是说,他不愿醒来......?”
影子没有答话。
洛川转过身,一步迈出,就已经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直把不远处默默跟着的思齐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如今的洛川当然是不会惧怕这种高度的。
她去到城墙边往下看了一眼,一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咚”的一声,只觉得两腿酸麻,心想着不入中三境,这肉身相比三境武者还是差得远了些,然后轻拍了几下腿,小跑着追了上去。
洛川也未疾行,就那样双手拢袖,一步步往离郡轻骑的营地那边走,这一路上荒僻空旷,不时还有舔舐地上血迹的老鼠之类从墙角钻了出来,又惊慌跑开,惹得向来胆大的思齐都不由得快走几步,跟到洛川身边。
三人就这样慢步走过了半座废弃了一般的河玉城,才终于看到了大军营地的火光。
穿过河玉军的营地,来到离郡轻骑的所在,居于营地南部的一块,属于望川剑修。
看到一身血渍泥污的洛川到来,众人便也知他心情不佳,没有过来打扰,至多眼神交汇之际彼此点头示意,就算打过了招呼。
唯有常五溪离开自己所在的篝火,来到洛川身边随行。
洛川看一眼独坐于一处角落饮酒的老道宋归云,没有说话,常五溪见他如此,也没有说话。
洛川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朝那边走去,回过头来的时候,常五溪便沉默着将他带到牛德信所在的帐篷。
“大家担心牛师兄半夜醒来身旁无人,便让我与他同住,”常五溪说完这一句话,便就掀开帘子率先进去。
洛川三人跟着进入帐篷,就见牛德信横躺在帐篷内里的一张床上,此时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蓝色道袍,可从袖口领口便能看到,道袍下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恐怕已经覆盖了大半个身体,“所以苏医师说他身体上的伤没有太大问题,只是相对他内里的伤势而言,对么?”
常五溪点了点头,“落在南夷的手上,还没有死,哪里能好过得了。他的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痕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看着就触目惊心,南夷那群狗杂碎......”
说到这里,常五溪已然咬紧了牙,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内伤呢?”洛川问道。
常五溪道,“当是在真气耗尽之后,被那群妖狗强行灌了妖气进去的,经脉损伤得不成样子,那个苏医师手段了得,花了不少功夫去梳理修复,眼下只说没太大问题,具体恢复需要多少时间则说不得准,要看牛师兄自己,但最少,也要半年以上的静养。”
“回离城静养吧,我会派些人过来照顾,”洛川静静的看着床上的牛德信,道,“经此一役,南夷短时间内当不会再来犯我南疆,离郡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不会对外用兵,大家都可以好好歇歇。”
常五溪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洛川又问,“这一次,望川一脉折损巨大......”
常五溪闻言打断了洛川的话,道,“师兄弟们知道太守大人会如此想,让我告诉太守大人,斩妖除兽本是望川之道,以身殉道也是自然,太守大人不必多想。”
这一次轮到洛川无言以对。
四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牛德信的床前,不知过了多久,洛川才泄气一般长长一叹,就坐在了牛德信的床边,低头道,“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决定,哪些是对,哪些是错,人人都想做一言可决千万人生死的诸侯,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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