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
珙桐姑姑、木莲都和我说了谨防画眉下轿打轿夫、念完经打和尚。
但~我听懂了,却没记在心里。
我当时啊,也就想着不管如何,画眉现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心中怨愤也就平了,没了怨愤,也就不会做那些子腌臜事。
所以阿玛说的对,我就是个蠢钝的。
我的蠢钝差点把慈宁宫的几位姑姑们都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每年的除夕夜,是合宫宴,是天字第一号的筵席。
太后和帝后以及亲王宗亲都会在一块吃家宴。
往年,随太后参加这天字第一号筵席的是桂嬷嬷、珙桐姑姑、红萼姑姑、雨棠姑姑、春兰、丁香。
后来桂嬷嬷年岁大了,也就不做这劳心劳力的事了,只消待在慈宁宫和其他人一块吃了年夜饭,再等太后娘娘回来一块去听听戏。
因而,近几年,随着太后娘娘去参宴的人选时常变化,除了珙桐姑姑,其他人都是由珙桐姑姑挑好了,再由太后娘娘圈定。
这一次,我便得了入宫来最大的红利,珙桐姑姑呈报太后娘娘圈定的人选里有我,而太后娘娘也乐呵呵地定了我。
就这样,入宫不到一年的我,就这样大红大紫起来,我甚至能感受到周边所有人炙热的目光。
当天寅初未至,我便早早起来,梳洗好后,便准备上差。
虽说晚上才是宫宴,但这除夕的白日里我们的活也比平日多的多。
乾清宫那边此时皇帝应该快要起身了,今日帝后到西佛堂诣天地拈香之后,约卯正便要来慈宁宫请太后安。
然后辰初时分,便要一起乘轿,去乐寿堂接受嫔妃、皇子、公主、宗亲们的请安。
而这之前我们得赶紧地伺候老太后梳洗打扮,完成一系列的规定动作。
好在平日里这些都是做惯的,哪怕是因为过年加了不少步骤,那也有姑姑们提点着。
所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到了快晚宴时,终于得空偷得一会闲时喝口水。
渴有时候比饿还难受。
我快步走着进了西偏殿的小茶炉房。
这里可是禁地,一般人是不许进里头的。
毕竟是这里备着太后入口的茶水和小吃嘴,旁人要是随意能进,那主子的安全就难保障。
所以,管着这小茶炉房的曹忠公公分外尽心,奴才里面除了慈宁宫总管太监陆德福,其他人是进不去的,而宫女里头,除了桂嬷嬷、珙桐姑姑也只有我了。
因为我是给太后伺候茶水,准备各种小吃食的人。
但今个儿我进去可不是去给太后沏茶,而是自己渴的厉害,这儿离太后寝宫近,我喝几口水还得继续当差。
上房的用具,我是丝毫不敢用的。
曹忠不会拦我,帮着兑了一碗温度正好的白水,看着我咕咚咕咚喝下,含笑说道:“雁心姑娘上头的差事都差不多都熟悉了吧?”
我拿帕子拭干嘴角的水,微笑着道:“我这才刚来一年,很多事儿还是不明白,加上我愚笨,总少不得吃瘪。”
曹忠笑道:“雁心姑娘来了一年就能穿上这五福捧寿的鞋子,哪还敢说愚笨。您要是说愚笨,那这慈宁宫都没人敢说自个儿聪明了。啧啧啧,您瞧这大蝙蝠,绣的那叫一个好呦。”
边说边从我手中接过茶碗,乐呵呵地躬腰朝我道了声“姑娘新禧。”
他这夸人夸得我心里美滋滋的,既夸了我聪明,又夸了我的绣工好。
我也乐呵呵地同他道了喜,转头又回太后那边上差了。
酉初,我们便服侍着太后动身去体和殿参加这天字第一号的筵席。
这除夕夜,大雪漫天,属严寒季节,我们几位随适的宫女都梳着油光的大辫子,扎着二寸多的红绒绳,头上戴一朵红色的通草花,脚下穿着五福捧寿的鞋,在外头神气地走着。
宫里头烧着地龙暖和,可宫外头那是天寒地冻,我很快就觉得踏在雪地上的那双脚已经冻得脚趾头都麻了,疼得钻心。
这时候那能跟着去参宴的喜悦少了不少。
我满脑子想着都是那热腾腾的羊肉锅子,什锦锅子,还有马蹄烧饼、麻酱烧饼、炸三角、炸卷果啥的。
想得肠胃都有些不合了。
我快速拿手揉了揉腹部,心中暗暗祈祷,可别这时候闹肚子呀,在皇家家宴里失仪,那可是大不敬,是要丢脑袋的。
此时我忽然觉得此时若待在暖和舒适的慈宁宫和其她姐妹一起吃年夜饭,似乎更好。
不过这想法转瞬即逝,下一刻我便打起精神,步急蹄稳地跟着轿撵往前走。
谁不想见见世面呢?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宴,体和殿外,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福进贴着殿门口站着,脸上喜气洋洋,身体却忙得直转悠。
他指挥着人往里头献菜,丝毫不能错乱。
我偷偷侧目瞥了瞥两边,由殿门外门坎算起,到寿膳房的门口止,站着清一色的年轻太监。
他们穿着崭新的宁绸袍子,鸦青色的靴子,整整齐齐地站着等着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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