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两刻,任发独自一人来到码头,隔海相望。
楼大龙带走了七千人,两日的口粮。
他说
他要学西楚霸王。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破百二秦关,不渡乌江水。
轰——
任发被轰鸣声吓得一激灵,险些平地摔。
午时三刻,反攻的号角吹起。
他突然升起恐惧,眼睛湿润,黑暗、幽冷的海面浮现一张张模糊的的脸,
与他脑海中一一对应青涩上家中子弟,任家、楼家一千子弟在对岸拼杀、死亡。
只因他和楼大龙,那可怜的“家国情怀”作祟,他们默不作声的倒在了血泊中,眼底眷恋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家。
海风湿润,平时无常的腥味让任发直犯恶心,他跪在地上不受控的呕吐,青筋暴起、面色通红,胆汁反流。
每一声轰鸣,都会让任发颤抖,再度引发呕吐。
直到吐无可吐,他无力的撑着身子,倒在秽物一旁,盯着炮火连天的对岸,顶不住昏了过去。
自那以后,任发一病不起,卧床等着楼大龙的消息。
任威勇出山,挑起了任府的重担,安抚了任府上下躁动不安的心。
… …
深夜,一行十几个人悄然出了任府。
他们出了镇,拿着族长令牌过了垒起的高墙,又越过山、淌过溪水,在半山腰看见一座山村的轮廓。
彼此在身上抹了药,去除了味儿,悄无声息的潜进了村里。
犬吠声零星几下,便被吹箭撂倒,静了几个呼吸,见没有火光亮起,再次行动,拎着刀、上了膛,猫着腰钻进一间屋。
三分钟不到,一行人鱼贯而出。
凌晨,十几个人抬着一个裹着黑布、绳索捆绑的人进了任府。
任总管在暗处全都看在眼里,一五一十的向任发禀告。
任发精神不佳,吩咐任总管多有留意,不要让老爷子搞出人命。
念在同族的情意,警告任尧,不要把阴师派的那一套用在老爷子身上。
挥挥手,示意任总管退下,任发沉沉入睡。
“爹,你为了一块地就杀了他?”
指着地上遭受过酷刑的尸体,任发有些费解道。
任威勇撇过头一言不语,儿子当众指责让他脸色难看道:
“下手重了些,没挺过去是他的命。”
任尧劝说说道:“堂弟,乱世不值钱的就是人。”
“你闭嘴。”
任发怒而转身,看着判若两人的任尧,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警告过你,不要拿你阴山派的蛊惑我爹……”
“任发,你要干什么!”
龙头拐杖重重的戳在地上,任威勇一脸怒意,呵斥道:“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还没有死——”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出去!”
任发脸色阴沉,走出密室,唤来任总管吩咐道:“去,捉几个阴师来。”
目送任总管步履匆匆的离开,他回望紧闭的密室,暗自咬牙。
任尧!阴师派!你们在谋划什么!
“长生……?”
几个阴师双手缚在背后,跪在地上,被人用步枪顶着脑袋。
任发坐在首位,心中悸动,琢磨着他们有几分真、几分假。
以风水养尸,可长生。
他是正儿八经的儒生,读过四书五经,对于阴师的说法是不信的。
妖魔鬼怪、圣贤佛祖在九天之上,不容他不信几分。
只是……死了还是自己吗?
“老爷。”任总管上前低语道:“楼老爷密信。”
任发眼睛一亮,霍然起身,连忙赶去书房,抽出暗盒,激动的展开密信。
阿发,我们赢了!
南方联军指挥部守卫比估测的少了五千人,他们被打的措手不及,但是反应迅速,我们深陷泥潭。
本以为会被回援的夷人吃掉,没想到那两座山寨下山了,咬住了那两三万人。
常南关的夷人又被守军缠住。
我们切断他们的通讯后,三国瞬间各自为战,像无头绪的苍蝇乱飞,最终被我们撵进了大海。
伤亡五千五百六十一人,重伤三百二十一人。
抱歉啊,阿发……常南关守军无一幸存,均战死沙场!
没能救出你族兄,阿发,抱歉。
呼出一口浊气,任发像是从水池捞出来的一样,大汗淋淋。
努力克制自己,雀跃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发出声音。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就哭了,嚎啕大哭。
“老爷,晨报……”
任发一下收声,假装淡定的抹干眼泪,从任总管颤抖的双手接过报纸。
展开一看,他瞬间呆若木鸡。
晨报头条标题——“定北关今日城破!”
“滚!”
任发发疯似的在书房乱砸一气,咆哮着:“滚出去!”
默默的关好门,任总管静静的守在外面。
他们拼上所有的家底,与残军、土匪几万人的杂牌军打败了十万联盟正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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