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好大喜功之风
“臣担心的是,从此之后,各地多事。边臣皆以边功为要,各地战事频发,百姓刚刚享受几年的太平日子,就不复存在。再者,而今勋臣本来就势大。几年前,陛下派何夕开海,以开海之力,分化一部分勋贵,这几年才那么安稳。只是如果边将屡屡建功。太子何以自处?”
太子听了,也有一些担心。
太子虽然比儒生们英气多了。并不觉得动兵有什么。毕竟太子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经历过战事不在少数。早已习惯了。但是太子本身也不希望多打仗,倒不是太子怕打仗。而是太子掌握大明庶务。他太清楚大明的家底了。
宝钞这几年没有发行过一次。正因为如此,宝钞价格还有一些上升。但是已经一比一百多。也就说一张面额一贯的宝钞,实际价值不过一百多个铜钱。
这固然是好事,但是大明财政压力一直很大。还好有了海关税负,还有皇室在海上的收益也不少。虽然是内库的钱。但是朱元璋简朴,宫中花费自有定数,并不多。剩余的自然是用在朝廷大事上。
即便这样,大明财政也少有结余。
在太子看来,这种情况,简直是如履薄冰。
他不讨厌打仗,而是讨厌任何花费太大的举措。包括打仗。
不过,方孝孺最后一句话,却让太子心中一动。太子说道:“孤有什么难以自处的?”
方孝孺说道;“唐隐太子何以输给太宗皇帝?就是因军功不如太宗。固然是隐太子军事上的才华不如太宗。但是最其中关键一点,却是太子不典兵。”
“而今大明已经有骄兵悍将之忧,陛下在,尚能制之,再加上这些骄兵悍将都是跟随陛下打天下的老臣。等殿下登基的时候,不是身故,也就是垂老之躯。不足为太子忧,但是如果对外战事不断,新生的这些勋贵,殿下何以制之,如蓝玉,如沐英,如何夕?”
太子微微一笑,说道:“先生过虑了。这三人,决计不会与孤作对?”
方孝孺说道:“时移势迁,而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几十年后,又是什么样子。还有,臣冒死以闻,自古以来,天子长寿者少,大臣长寿者多,今日之骄兵悍将。陛下镇之,他日之骄兵悍将,殿下镇之。令皇孙也罹殿下今日之忧。更不要说,殿下并不典兵,笼络此等勋臣,不过是情义,姻亲羁绊之。这种办法真有用吗?”
太子一愣。随即沉默了。
他不想说他与沐英的情义有假,沐英是太子的大哥哥,太子很小的时候,就是沐英带着太子。太子出生的时候,沐英十岁出头,大孩子与小孩子一起玩,后来沐英出去打仗,每一次出去回来都要来看太子。
太子也很喜欢听沐英说打仗的故事。
他也觉得自己与常家的羁绊,随着前太子妃去世就结束了。两者利益关系很亲密。蓝玉不会想失去自己这个靠山的。只是太子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这方孝孺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蓝玉可没有沐英本分。在大事上,蓝玉不敢乱来,但是对下面人嚣张跋扈,骄兵悍将这个词就是为蓝玉所定做的。
将来蓝玉真会忠心耿耿吗?
太子也拿不准。不过他有信心压得住蓝玉。
至于何夕,就更令太子有些不安。
倒不是说何夕好或者坏,而是看不透,他每一次觉得自己能看透何夕了。但实际上,他都看错了。每一次审视何夕这个人,都能从何夕身上发现一些新东西。
不知不觉之间,何夕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手边这一份官报样刊。
说到底,太子与勋贵根本的矛盾,就在一点,那就是太子不典兵。
并不是说,朱元璋不让太子染指兵权。而是指,不让太子带兵打仗。
因为太子打仗,胜利不能奖赏,如果失败了,却要动摇国本的。从政治上来说,风险太大了。但是军人天然服从能带自己打胜仗的将领。这种服从,要比太子在后方,用各种手段建立的忠诚是不一样的。
这就让太子很被动。
在儒家宗法之下的太子,天然是儒家文臣的代表。
不得不佩服,儒家先贤们在制度设计上的精妙用心。太子以此上台,从此就必须依靠他们这些儒臣了。
而今太子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太子不是庸人,摇摇头说道:“方先生说固然可能存在。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而且坐稳这个位置。从来是需要能力的。儿孙的事情,儿孙再说吧。”
“殿下,臣不是反对高丽之战,高丽之战到了而今,已经成了定居。而且估计臣一出门。几位王爷就要来找殿下。只是,这个苗头不对。国虽大好战必亡。高丽之战,朝廷几乎完全失控。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方孝孺说道。
方孝孺看似绕了一个大圈,但并不无用之功。如果没有之前的铺垫。方孝孺这一句话,太子未必能听得进去。但是而今,有方孝孺这一圈铺垫之后。太子却将这些话给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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