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皇帝微微一顿,又补了句:“还有这回军中时疫,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庆王闻言,微微一怔。
皇帝这两句话问地很有意思。
第一句话,是笃定之前帝都的时疫,确实是庆王所为。
而第二句话,就是表明他知道,这回军中时疫,庆王自己也是被坑的那一个。
而这两句话,才是皇帝来的目的。
过了许久,庆王才道:“如果本王说,本王也不知道病源究竟出自何人之手,你可信?”
这话听着,倒像是托词。
但刘大总管知道,庆王说的是真的。
他家陛下既然来问,就不怕庆王不说。
他家陛下有所忌惮,而庆王,看似没什么需要再怕的,但其实也不是没有软肋。
只是他们彼此都清楚,没必要点明。
“这件事最开始,是本王帐下的一位先生提出来的.......。”
庆王并非一般的鲁莽武夫,但却也不是阴损的谋士,像这种损招,他想不出来。
今年春天,辽王入都那会儿,庆王就开始部署了。
正部署的时候,方固便提出了这个建议。
庆王刚开始,也是犹豫的。
但是在野心的驱使下,最终还是采纳了。
具体事务,包括病源,为了知道的人更少,则都由方固一手安排。
“据他所言,和荆州的鼠疫有关......再多的,你派人去荆州天神教查吧......方固原先就是天神教的人。”
庆王也不是不知道对方有私心,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要皇位,要帝都一片乱象,从而给元德帝增加阻力。
对方无非是求财,瘟疫和战争对百姓而言,是苦难是地狱;但对那些人,却是滋养财富的温床。
对这些人而言,太平盛世的钱才最难赚。
庆王也是这两日才想明白,方固并不在意他和皇帝谁输谁赢,他的目的,或许就是要这场仗打得越久越好。
皇帝闻言微微抬眸,和他之前估计的一样。
帝都那场时疫,果然和荆州的鼠疫有关。
天神教......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刘大总管也将这三个字记下了。
这场时疫的源头势必要查清,否则,对方能借着庆王,策划第一场和第二场,以后就会有第三场。
说完这些,庆王已然没有什么气力了。
或许真是报应,一切都因为他策划的那场帝都时疫而起。
那场时疫,要那么多人饱受苦难,所以老天爷也要让他尝一尝这种滋味。
“本王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可是本王心里,这么多年,始终有个疑惑,唯有六弟才能解答。”庆王忍着疼意,看向皇帝问道。
他没有说清楚想问什么,但皇帝知道。
皇帝看了刘大总管一眼,对方微微颔首。
刘大总管从袖中拿出了一张明黄色卷轴。
是圣旨......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庆王看到这个,眸光微亮,就算当着皇帝的面,也不再掩饰心中的热切。
刘大总管稍稍站近两步,当着庆王的面将圣旨小心展开。
慢慢的,庆王看清了上面所有的字,一时清晰,又一时模糊。
所有字拼接在一起,让庆王原本蜡黄的脸色,又灰败了两分。
然而下一瞬,他又看向皇帝,干裂的嘴唇挤出一丝笑意,仿若带了嘲讽:“老六,篡改遗诏这种事,做了一回还不够,还要做第二回吗?本王都这样了,还有必要这般谨慎吗?”
说罢,又补了一句:“你若不想告诉本王,就算了吧......。”
皇帝看着他自欺欺人的样子,缓缓开口道:“朕听闻,庆王兄年幼时,先帝尚且是东宫太子,庆王兄的字是受先帝启蒙的,所以诸位皇子中, 庆王的字最像先帝。”
所以,庆王怎么可能真地认不出先帝的笔迹?
杀人诛心,皇帝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这最后一程,偏要让庆王走地不舒坦。
庆王呆呆地看着帐篷顶,如遭雷击,多年的执念如同附骨之疽......一直盘踞在心头的那些执念,这一瞬,彻底倒塌。
他顺着皇帝这句话,又掀开那久远的回忆。
在东宫,先帝只有他一个儿子的时候,将他抱在腿上,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着大字。
他说,大魏的江山,是他们家的。
他说,若是以后他没有嫡子,江山社稷,齐姓皇室,还有兄弟们,都要交托到他手上。
他说,他是他最勇猛的儿子。
他说,世家林立,在军中,他只能信他。
可是后来,他说他狼子野心。
因为一点疑心,将重伤的他丢在宫殿中任他自生自灭,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时候,他始终等不来,那个自己曾经叫过爹爹的人,派过来的援兵。
就连他的儿子,也得不到自己祖父的慈爱。
先帝彻底忘了替自己南征北战,守卫江山,在明宗皇帝面前争宠,替他挡过箭,浑身伤疤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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