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这厮的来意。
这哪里是来举告的,这分明就是来为程德芳翻案的。
自己若是按他所说,对外宣告刺杀承恩侯的,乃五年前因贪墨被灾民打死的淮阳知府遗孤,与对外宣告淮阳知府当年乃枉死,实乃承恩侯嫁祸有何不同?
这么多年糊在那的一块遮羞布瞬间便会被扯了下来。
承恩侯府立时便会被推上风口浪尖,遭人公然唾弃,皇上也会被逼得重新面对五年前那桩赈灾案。
此事怕比前期承恩侯被刺时掀起的风浪还要大得多。
想到这里,周昌不由暗暗咬牙,死盯着汪盛道:
“你就不怕因此害了程姑娘性命,让程大人真正绝了后。”
汪盛忽然笑了,对周昌道:“阿瑛若是活着,今年还不到十二岁,周大人觉得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孩子有此能耐?
“若真是阿瑛所为,她后面必有高人相助,此时怕早就出了洛阳城,周大人要抓住她恐怕不容易。”
周昌被他气笑了,俯身直面汪盛,恨恨道:
“你就不怕我以隐匿逃犯之罪将你羁押?”
汪盛坦然回视周昌道:“我相信周大人的为人。周大人可别告诉我你对当年之事没有一点质疑。
“再说了,我说了什么?只因前期不慎被当做疑犯抓了进来,开释后还必须举告可疑之人才能销案。
“我无奈之下说出了实情,举告了疑犯,周大人不是该奖赏我才对嘛?
“周大人你又能做什么?有人举告疑犯自是要查证,况且还是罪臣之女,你更不能放过。
“若是私自瞒下岂不是有负圣恩?既然你我都无错,周大人又在担心什么呢?”
周昌知道自己这是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正如他所说,明面上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章程。
可若自己按他说的做了,恐怕立刻就会引来皇上的雷霆之怒,太子和承恩侯府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应天府尹之位能不能保住另说,不引来牢狱之灾便是幸运。
可罪臣之女逃脱五年后,可能进京报复行刺来了,此事瞒着不报一样要被问罪。
当真是进退两难,怎么做都是错。
周昌紧盯着汪盛,暗道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自己无比佩服兰鑫出的主意解了自己的困境,且在洛阳城埋下几百个暗子,以为会为侦破此案带来便利。
哪想到今日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个难题。
眼前这人若是路人一般前来举告,可说其居心叵测,刻意诬陷承恩侯。
可人家说了,是被逼无奈说出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你们去查证。
可这事经得起查证吗?
别说查证结果,只要去查证,此事就无法善了。
周昌不得不佩服眼前之人手段高明。
即便最后不能为程德芳翻案,也要将承恩侯府拉下水,连皇上和太子都要被牵累。
他不由好奇问道:“你可有官衔,现在何处谋职?”
汪盛回道:“小民乃一介庶民,并无官职。”
周昌又问:“你就是五年前为程德芳全家收尸的友人吧?”
汪盛瞬间神色肃然、满脸悲戚道:“大人英明,果然被你看穿。
“不瞒大人,五年来,程大人一家的死状常在我眼前浮现。
“无数次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深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好友沉冤昭雪,更没有庇护住好友唯一的血脉。
“如今阿瑛生死不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承恩侯是被她所杀,也希望大人能通过此案确定阿瑛的死活。
“让大人为难了,此案了结,汪某但凭大人处置。”
周昌见他坦诚,神情悲伤不似作伪,倒也不好过多责备。
沉思了一会说道:“此事牵连甚大,我要好好斟酌一番。
“听你所言,你对那程瑛甚是熟悉,可知道有何方法能找到她?
“或者你能否绘出一幅画像,虽然过了五年,变化会比较大,但总有相似之处,或许我们可以依此找出那孩子。”
汪盛忍不住讥讽道:“大人不会以为,我会指望官府找到阿瑛后还能善待她吧?
“我此举本就极为冒险,只因一腔孤愤无处可诉,才出此下策,置阿瑛于险境。
“我暗地寻找阿瑛五年,至今杳无音信,别说我无法找到她,就是能找到,我也不可能告诉周大人。
“并非汪某不信任周大人,汪某是不信任这滔滔皇权和赫赫显贵。”
此言可谓胆大至极,周昌一时竟无言以对。
无奈之下,周昌只得道:“你且先回去,你的案底我可以给你销去,但你必须留在京城,
“需要时你或许要上堂作证,你可敢?”
汪盛笑道:“当然,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只要大人有需要我一定随叫随到。
“不过真要上堂,我不会像今天这样坦诚,我还不想死,阿瑛还没找到呢,大人能理解吧?”
周昌被他气得肝疼,忙挥手让他离开,转身却唤来属下,吩咐道:
“去宫门口候着兰大人,一旦兰大人出宫,请他务必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