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来宣,金溪陆氏,包括整个江西地面上十八显赫之家,高赀着姓,他们的抵抗,可谓是疲软无比。
朱祁钰站起身来,对着于谦说道:“于少保,陪朕去看个热闹?”
于谦心头一惊,陛下每次看热闹,都要杀的尸山血海不罢休。
这次到江西来,就杀了十八个人,他还以为是劝仁恕大成功,结果在这等着呢。
“臣正好闲来无事。”于谦俯首说道,他很忙,但是陛下让他瞧的热闹,显然不是小热闹。
“叫上姚龙、杨翰,去看看。”朱祁钰向着御书房外走去。
姚龙和杨翰来的很快,他们来到了九江港,看着面前的两桅商船,紧随陛下登船。
朱祁钰站在了甲板上,用力的跺了跺脚,他还是不习惯船上的感觉,但是这次的热闹,还是得坐船去看。
显然能让大明皇帝登船的热闹,非同小可。
“姚布政,那个从白鹿洞书院贯道溪旁带回来的大壮,安排到了养济院了吗?”朱祁钰一看到姚龙就想起杨翰所说的那个名叫大壮的孩子。
姚龙稍微犹豫了下说道:“没有,白鹿洞书院的陈先生收监之后,大壮的母亲被送去了九江府织造局做织娘,大壮就吵着闹着要他娘,就给送去了。”
“大壮姓什么?”朱祁钰忽然眉头一皱的问道。
姚龙赶忙说道:“昨日大壮才办了户制,民籍,姓刘,随了她娘的姓。”
朱祁钰看着姚龙,等待着姚龙的解释,大壮的故事,似乎还有他不知道的详情。
姚龙斟酌了下说道:“大壮的父亲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之后,家里仅有的茅房两间,被吃了绝户,大壮不肯随父姓,他们那庄子都是一个姓。”
“嗯,朕知道了。”朱祁钰继续问道:“农庄法推行的如何了?”
于谦负责农庄法,对江西农庄法推行了如于心,禀报道:“江西十三府七十八县,已经有二百三十四个乡,五千多个农庄设立,有三十五万三千两百余户参加了农庄,大约占了江西地面六成左右。”
“每五十户设社学一所,共计设社学七千六十四所。”
“从卫所儒学堂抽调文义通晓,行宜谨厚军生充补,仍不够,就由掌令官充任。”
“陛下…仍缺很多。”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于少保是盯上了那剩余书院的教习先生了吗?”
“是。”于谦倒是没有掩饰。
陛下只是把十八家给查抄了,并没有把整个江西的所有的书院给拆了,所以仍然有二百多书院在平静的运营者。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准了,姚布政,张黄榜,愿意在社学任教,朕可以给他们禀米七斗,不愿意就算了。”
不愿意去的,强摁着牛喝水,牛就要糟践秧苗了,到了社学里,这些个教习们,也是教坏学生。
于谦忍了这么久,终于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陆来宣说得不对,人性本私并没有错,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极度自私,也是有人愿意去的。”
这陆来宣那一顿犬吠,把所有人拉到和他一个道德水平,代表了大明所有的读书人,都是他那个调性。
若是陛下轻信了,他这个实际上的宰执,还怎么劝仁恕呢?
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的争论,自古就有。
朱祁钰抓住了凭栏,这二桅平地商船已经拔锚开船了,还算平稳,他笑着说道:“于少保,朕明白你的意思,他一顿号丧,并不能动摇朕之本心,何须听信他一个败犬狂吠?”
“从古至今,就有义不苟合之人,有位不苟尊之人,有持节守正之人,有卑身贱体之人,有夙兴夜寐之人。”
“汉室江山,代有忠良。”
这是当初《帝姬怨》里的唱词,朱祁钰记得很清楚。
社会形形色色的人很多,社会也很复杂,千人千面,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和陆来宣这类的人一样。
若是见了孔府、渠家三兄弟、劣绅恶商、贪官污吏等等人物,就觉得大明该亡,进而得出大明人本就如此恶劣的谬论来,那才是失了智。
毕竟就连造反大头目会昌伯孙忠都说过,撑着江山的脊梁是忠良,而不是他们那群趴在大明这颗大树上的蛀虫。
“陛下英明。”于谦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陛下,此行咱们去哪儿啊?”于谦看着船头划开了水面,满是疑惑的问道。
朱祁钰笑着说道:“到了地方,于少保就知道了。”
即便是已经十月下旬了,但是长江水面上,依旧是百舸争流、千帆竟发,往来商舶在船上向着湖口县而去。
朱祁钰看着水势变得湍急,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说道:“徐有贞上了道奏疏,说疏浚长江事,他可以做得到,但是有些事,他做不到,他上奏讲了一些事,朕让卢忠调查了一番,真是确有其事。”
水势突然变得湍急,是长江上有一沙洲,将长江一分为二,船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
朱祁钰握紧了凭栏,指着面前水中沙洲说道:“此处就是江洲镇,将大江一分为二,西汉时称之为桑落乡,永乐年间,张、翁两家在沙洲之上开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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