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然来于家的时候,于新远刚准备削个梨和他姐分着吃。
眼瞧着这个让大舅提心吊胆了半个月的表妹提着一个大袋子笑盈盈走进门,他果断放下手里的刀,选择自己啃。
这表妹来了,梨还是别分为好。
咬了一大口,嚼吧嚼吧,于新远幽幽开口:“这是到我爸了还是我妈了?”
一旁的于妍玲手一顿,想起最近似乎没怎么睡好的大舅,选择沉默。
贺书然觉得家里这些哥哥姐姐对自己不太友好,不过她坚强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开口问道:“姐,大姨在家不?”
于妍玲刚点了点头,还没说话,钟文婷已经听见声响从屋里笑呵呵走了出来,见着贺书然也没忍住开口打趣:
“听说你最近把你大舅折腾得不轻啊?”
“我这名声全叫大舅给败完了。”说着,贺书然幽幽叹了口气。
很好,她决定今晚去陪大舅一起吃个饭,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钟文婷笑着摇摇头,打开外甥女拎来的袋子,抓了一把榛子出来示意还在啃梨的儿子找个榔头过来,闲聊道:“来回走这一趟,你二姨高兴了吧?”
“高兴是高兴,累也是真累。”
前段时间,钟文敏心血来潮非要去一趟东北,说是想回赵沟子大队看看,李宝来当即收拾行李,买票走人。
钟文姝贺实,钟文南关月,连带着钟文北都是爱凑热闹的,乐颠颠就要跟着一起去。
看着几个上了年纪但极其兴奋的老头老太太,贺书然实在放心不下,再加上那些个兄弟姐妹,也就她有空闲,干脆就一起了。
坐的是绿皮火车,来回快一个月,几人着实累得不轻。
几个老家伙直接回家躺着去了,估摸着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这下分特产的任务就落到贺书然头上了。
钟文婷挺喜欢吃榛子的,就是上了年龄牙口不太好,怕把假牙崩下来,一颗一颗慢慢嚼。
于新远撬开的已经堆成一小摞,钟文婷也才能吃完一颗。
这倒是便宜了表姐妹俩,一颗接一颗吃得特开心。
贺书然边吃还边给大姨讲这一趟的见闻。
“这要是再往前倒个几十年,要有人跟我说,你二姨还怀念下乡的日子,我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下乡”意味着苦,这俩字几乎是那个时候年轻人闻之变色的噩梦。
钟文婷现在都还记得爸妈那时候担忧的面孔,谁又能想到几十年后倒成了别样的回忆,也是稀奇。
钟文婷笑着摇摇头,看向面前这三个加起来足有一百五十岁的孩子,似是透过他们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
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爸妈出了趟远门,据说是送小姑出嫁。
但她其实没有什么记忆了,只是后来和大哥闲聊的时候,听到对方提起过,那一次出远门足足去了半年。
这时间特长,长到大哥一度怀疑爸妈是不是不要他和爷爷了。
大哥说,好在最后是回来了,要是再久一点都记不得爸妈长啥样了。
她当时想开口说点儿什么,背后被人扯了一下,回头看是两个路都走不稳的小丫头流着口水朝自己傻兮兮得笑。
她其实有点嫌弃,但还是努力当了回好姐姐,从衣兜里掏出张手绢,给她们擦了擦口水,然后顺手把手绢递给大哥,让他去给洗洗。
大哥也应该很嫌弃,但还是去洗了,翘着兰花指的那种。
至于刚才,她本来想告诉大哥,小姑的肚子和妈妈一样大,转眼被忘在了脑后。
她晃了晃脑袋也没在意,跟着两个哥哥屁股后面乐颠颠玩儿得开心,没有看见身后奶奶凝重的眼神。
有些事情被无意识忽略了,但有些事情忽略不了。
她大约是属于早熟的孩子,在两个哥哥执着撒尿玩儿泥巴的时候,她敏感察觉到妈妈的情绪。
妈妈看二妹的眼神总是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和看三妹的时候不一样。
那个时候还小,更深层次的东西她不懂,但不知为何,她觉得妈妈很累。
尤其是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妈妈真的很累。
在又一次瞧见妈妈那样的眼神后,她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小声开口:“妈妈,是不是把妹妹送回去,你就不累了?”
妈妈片刻怔愣的工夫,身后传来两道大喇喇声音:“啥累不累的?送谁啊?送哪儿去啊?”
“二婶你累啊?那我叫我妈来干活!”
她转过头,是脸蛋通红浑身脏兮兮的两个哥哥。
妈妈摸她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看天色,果断抄起墙根处的扫帚:“你们是上学去了还是打架去了!给我站那儿!”
哥俩对视一眼,分头跑,满院子乱窜,吵闹声把屋子里的弟妹都引了出来。
一时间,院子里全是孩子,两个哥哥半点儿都不心虚,随机抓一个弟妹当扫帚,笑得特开心。
她本以为这事儿又不了了之了,但没想到当天晚上被爸妈叫进了他们屋子。
那一晚,她知道了全部的事情,原先模糊的印象也变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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