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停住脚步,转头看看已经急红了脸的王广,心中后悔,却又不肯服软,几次欲言又止。
王广无奈地摆摆手,示意王凌继续向前走。
站在这儿被人看见了,更不好。
王凌没有吭声,低着头,匆匆向前。
他现在也有点紧张。
误会了天子的意思,委过先帝,这不过是小失误。真要追究起来,可是会治罪的。
他仔细回想着天子当时的神情,想从中判断天子的态度,却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印象。当时只顾着表达自己的观点,根本没有关心天子是怎么想的。
回到驿舍,王凌进了房间,脱去外衣,入了座,忽然有些沮丧。
一把年纪了,精力、体力都跟不上,连天子说些什么都来不及反应,还折腾个什么劲?
“公渊,我想上书请求致仕,你觉得可行否?”
王广抬起眼皮,认真的看了王凌两眼,摇摇头。
他倒是希望王凌能够急流勇退,免得晚节不保。但是他清楚王凌的性格,这只是一时受挫,丢了面子,说些赌气的话。就算是真心的,也坚持不了几天。
等这股劲过去了,他就又后悔了,说不定还会埋怨他。
“为什么?”王凌不解的问道。
王广苦笑,只得找了个理由。“阿翁刚在天子面前应对不谐,此时求退,怕是会让天子觉得你在威胁他。还是等一等比较好。”
王凌眨眨眼睛,觉得有理。
“刚才还没说完,你还要听么?”
王广入座,请王凌继续说。王凌捅出这么大篓子,他不听怎能安心。
王凌随即说起到天子问他对汉文帝与贾谊的观点。
在此之前,他本以为是天子委婉之词,明白了先帝的无奈之后,他不这么想了,心里只剩下后悔。
天子分明是说,先帝不是不器重王昶,而是时机未到。
正如汉文帝对贾谊。
汉文帝不是不知道贾谊的才华,也不是不想用贾谊,只是当时周勃等老臣尚在,贾谊已经受到老臣中伤。汉文帝不得不将贾谊送到长沙,让他远离朝廷中枢,避避风头。
实际上,贾谊在长沙待了三年就被召回,转作梁怀王刘揖太傅。
而刘揖正是汉文帝最欣赏的儿子。
这摆明了是打算以刘揖为嗣,贾谊为相,推行贾谊的政治主张。
联系到本朝的情况,自然是先帝觉得王昶有才,准备大用,只是时间不凑巧。先是辽东公孙渊与孙权勾结,后是先帝早逝,致使计划落空,只能将王昶留给后继之君。
事实上,王昶在天子继位之后也的确得到了重用。
只是他将恩情寄在了司马懿身上,忘了先帝,也忘了天子。
阴差阳错,究竟是谁的错?
又或者,只是王昶的命运不济?
王凌心中五味杂陈,有些说不下去了。
王广听完,也是无语。
王凌的这次御前应对简直是一场灾难,天子肯定非常生气。
伴君多日,他知道天子不会将不满摆在脸上,却会对王凌非常失望。
如何不动声色的化解天子的不满,让父亲能够全身而退,成了他目前最迫切的任务。
他想了想,对王凌说道:“阿翁,文舒叔的事,你不用再管了。”
王凌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有些不甘心。
王昶一直将他当作兄长看待,他不能看着王昶没有用武之地却不闻不问。
“就让他这么虚度光阴,闲置才华?”
“阿翁别忘了,他的儿子王浑娶的是颍川钟氏的女子,钟会的母亲又是太原人,他们之间的联络比我们了解的要深。再者,钟琰深得虞太后喜爱,但凡有一丝可能,都不会置之不理。你我就不要再多事了,以免惹人猜疑,以为我们结党营私。”
王凌花白的眉毛皱起,心情很失落。
自己忙了半天,就这么个结果?
——
辞别了王凌,王广出了门,就看到诸葛诞的长史吴纲站在门外,装作看风景,实际眼神不住地往里瞟。一看到他,吴纲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拱手施礼。
王广无奈,只得停住脚步,与吴纲见礼。
他们是熟人,吴纲也不掩饰,直截了当的问王凌见天子是否顺利,天子又是什么反应。
诸葛诞随时可能被召见,身为诸葛诞的心腹,吴纲自然要多做些准备,及时提醒。
王广也不希望诸葛诞像王凌一样,但他又不能不给王凌留点面子。
以诸葛诞和王凌两人的脾气,要是让诸葛诞知道王凌应对不顺,会记一辈子。
斟酌一番后,王广对吴纲说,天子善待老臣,但性格坚毅。他既然对诸葛诞已经有了安排,诸葛诞就不要有太多其他的想法了,还是接受天子的安排为好。
别的不说,你看到目前为止,天子用错过人吗?
吴纲赞同王广的意见,也说了几句真心话。
作为长史,他也希望诸葛诞能够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安安心心的回朝任职。只是诸葛诞性格也执拗,不肯接受这个结果,他也无能为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